康熙大帝——亂起蕭牆

第十六回 勞燕分飛奈河難渡 求近故遠以詐取寵(2/5)

    陳潢心中甚覺淒楚,慢慢起身踱至窗前,悵悵地看著風雨飄搖中的花草,頭也不回,緩緩說道:“阿秀,你說過你喜歡我,要嫁我,我陳潢何嚐不愛你?但是,你靜心細思,你我身份、根底、誌向、閱曆相差得這麽遠,如參商二星在天難逢,如牛女兩人隔河相望啊!”

    什麽“參商”,阿秀隻知“牛女”是牛郎織女,卻不懂得“參商”,慢慢踱過來,與陳潢並肩而立,望著窗外。天上的雲壓得很低,攪成一團霧似的,濛濛細雨淅淅瀝瀝,芭蕉葉上沉重的水珠像淚一樣一滴滴沉重地落在地下。陳潢透著雨簾向遠處望著,聲音有點嘶啞:“參星和商星一東一西,此起彼落永不見麵……”阿秀聽了心中一酸,早又落淚,卻聽陳潢又道:“這又好比奈河,聽說過麽?奈河不為生人搭橋,那是人死之後才能渡過去的。你我各站奈河一岸,又怎能……”他哽咽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

    阿秀聽著他淒涼悲愴的語調,才曉得這書生義無反顧的心胸博大深沉。她的心都要碎了,一聲不言語,回身向牆上取下一架箜篌,竟錚錚地彈了起來。陳潢聽她彈的是《南呂一枝花》,猛地想起當日關漢卿的《黃鍾尾》來,便吟道:

    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當當一粒銅豌豆。恁子弟每誰教你鑽入他鋤不斷斫不下解不開頓不脫慢騰騰千層錦套頭……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賜與我這般兒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

    阿秀聽了歎道:“你這麽愛治河,也是沒法子的事,你既唱了關漢卿的,我卻也有一首《梁州第七》奉和。”說罷和弦輕唱道:

    一霎人間兮簫咽鼓收,憑幾向誰兮彈此箜篌?

    天上參商兮靈槎難渡,大漠沙塵兮與河俱流……

    奈何奈河兮何處彼岸,君子何為兮獨處孤舟!

    此心耿耿兮天何不語?風滔雲程兮誰送歸路……

    唱罷伏身泣道:“這最上邊兩根弦,乃箜篌靈秀所鍾,一根給你,一根我自留下……”說著猛地一扯,隻聽“叮……”“咚……”兩聲,弦絕。餘音兀自久久不散。

    明珠接到靳輔寄來的函信,已近八月中秋。因信中除了總督府搬遷及修複歸仁堤諸事外,提到了阿秀的事,他深知事關重大,即刻令人飛馬到邯鄲去接王女。隻兩日便接到回報,不但王女不在叢塚,韓劉氏一家也一起搬遷了。鄰居們隻聽說他們遷到了安徽她大兒子處,卻不知實在地址。明珠想想沒辦法,便拿了信,打轎至蔡家胡同來尋高士奇。這段日子相處,明珠深知自己那份聰明在高士奇那兒兜不轉,聽康熙語氣,對高士奇的信任實際已在眾大臣之上。康熙命高士奇專管繕寫禦批,說是讓熊賜履息息肩,騰出空兒來教導太子,但高士奇不管部務,隻參讚各部機樞要件,這就等於將熊、索和自己的職權各分了一半給姓高的。偏這高士奇另有一樁過人處;能一整日不吃不喝不拉不撤,到手公文一目即過,守著皇上寸步不離,問一答十——六部九卿的京官們是最會看眼色的,早有人長一聲“高相”,短一聲“高中堂”胡亂叫起。明珠見如此,逢事便不似從前那般自專,遇事總要先與高士奇計較一番。

    大轎一落,恰好高士奇穿著一身齊整朝服,步履輕捷地出來,見是明珠來府,將手中扇子“嘩”地一合,一揖到地,笑道:“哎喲喲,是明公!什麽風吹得來?有事招呼一聲我不就去了麽?”

    “澹人,”明珠嘻嘻笑著道,“別這麽‘明公明相’地叫人肉麻了,一樣在上書房侍候麽——叫老明就成——看來我來得不巧了,你穿得這麽周正,要出門麽?”高士奇嗬嗬笑道:“敢情你還不曉得,方才查慎行老弟來傳旨,皇上在西苑賜宴鴻儒,這會兒隻怕已趕到尊府去傳旨了。既來了,我們同去如何?”說著便叫人備馬。明珠便道:“叫他們多牽一匹來,我們並轡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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