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首相

第八十四章 高老莊(2/2)

    “弟為舉朝所攻,國朝曆史上何曾有過?”這是高拱第一次向長兄談及被逐事,他尚未從罷職陰影中走出來,滿是激憤,“弟反複問自己錯在哪裏?無非是孜孜然致力於興利除弊以新治理,求治心切而已!”委屈、憤懣積壓在心頭,語調中流露出的是痛心疾首的傷感。

    “因其異常,方可知非我弟有何罪錯,委實是一場陰謀!”高捷說。他歎息一聲,“咱高家人剛而好勝,不為時俗所容啊!也罷,守著祖業薄產過清淨日子,也未嚐不是福氣,三弟不必縈懷,一切忘卻!”高捷罷職後,杜門謝客,口不談世事,足不履公庭,為的就是忘卻所受委屈,平靜看待世間一切,是以勸三弟也如此對待。

    兩人陷入沉默,能聽到輕搖蒲扇的聲音,遠處不時傳來幾聲蛙鳴。

    “肅卿,”高捷打破沉默,叫著高拱的字說,“往日隻是一心為國辦事,時下朝廷不用你了,你也該想想自己的事了。”高捷是在為三弟絕後而憂慮。他自己也是五十歲上得長子務潤,六十歲上得次子務滋,三弟虛齡不到五十六歲,還來得及。

    高拱會意,腦海裏頓時浮現出珊娘的形象來。

    自在高梁橋與珊娘匆匆一別,就未再謀麵。他曾當麵允諾要帶珊娘告老還鄉,可被舉朝所攻,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他意興闌珊,心緒紛亂,沮喪憤懣,張居正建言他以退為進,暫避鋒芒;房堯第也說,玄翁拜相一載,誌不得抒,才不得展,受舉朝所攻,若不再出,後人不識玄翁之才、之功,玄翁豈不以奸橫麵目載入史冊?這番話刺激得高拱徹夜難眠,“一定要回來!”他暗自發誓,帶珊娘回鄉的念頭,由此從腦海裏徹底清除,遂差高福知會珊娘,讓她死心。但是,悄然離京時,高拱還是暗暗期待著能夠見到珊娘,是以從離開家門時就左顧右盼,心神不寧;下潞河、上了船,他向外張望良久,讓船夫稍候,直到確認委實無珊娘的影子,才不得不啟程了。一路上,他心裏牽掛著皇上,也思念著珊娘。

    高捷見三弟走神,提醒道:“肅卿,你想想吧,想好了,說一聲,我著人張羅。”見高拱沉默,他加重了語氣,“肅卿,此事,不可久拖!”

    正說著,縣城宅第的管家高德突然進了院子,氣喘籲籲地說:“大老爺,大少爺他……”

    “啥事?!”高捷驀地站起身,“務潤闖禍了?”

    務潤是長房長孫,加之高捷老來得子,頗是寵愛,是以年紀不大,卻染了些許公子脾氣。不喜讀書,卻時常偷偷跑出去和城內頑劣少年相與,讓高捷沒少費心勞神。隨著他年邁體衰,而務潤一天天長大,高捷已力不從心,整日提心吊膽,生恐他惹出事端。

    高德鎮靜片刻,說出了事情原委:這務潤與因販棗發家的新鄭首富薑家少公子交好,將每年的壓歲錢,交於薑公子放債,視其歸還之期短長,加收利息若幹。有一個借主借期逾半年,不足一年,薑公子命其按一年期付息,雙方爭執不下,遂在大街上動手相毆,又有玩伴加入其間,釀成群毆之事,驚動知縣,著捕頭將一幹人等緝拿到衙門羈押聽問。

    高捷聞報,氣得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高拱也頗是驚訝。高家門風向為鄉梓楷模,鄉人提起高家,隻有誇讚的份,何時有過讓人戳脊梁骨之事?如今長房長孫居然大街之上與人群毆,要吃官司,豈不於家風有玷?下一代迄未有科場得功名者,眼看書香門第要斷送在這一代人手裏,這已然讓人憂心的了;再出個生事為非之徒,誰能接受?高拱這樣思忖著,一麵命高德、高福把長兄扶到屋內休息,一邊吩咐說:“這件事,高家人通不許到衙門說項,任憑官府發落,絕不袒護!”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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