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遠去的炮聲

第二十一章 時代愛情(2/2)

    李軒宇和小芳是在生產隊的牛圈裏見第一麵的。本來說好了在飼養員大哥的家裏,結果大哥的妻子生產不方便,臨時改在了牛圈裏,讓幾頭老實巴交的黃牛作為他倆的見證人。

    這是李軒宇正兒八經第一次相親,緊張得心怦怦亂跳,而小芳更為羞怯,低著頭手指不停地玩弄衣襟。說來也巧,他倆幾乎在同一時間鼓足勇氣,抬起眼簾準備打量對方,就在目光相撞的一刹那,老黃牛不合時宜“哞”地一聲長叫,兩人似乎受了驚嚇,又趕緊低下頭去。然而就是這一眼,兩個年輕人的心靈撞出了火花。

    然而“家庭成分”卻成了這一樁美好姻緣的枷鎖。上世紀五六七十年代,家庭成分對千萬中國家庭影響深遠,無數人間萬象,聚散離合的悲喜劇正緣之上演。李軒宇的家庭成分是中農,都有點兒拿不出手。如果家裏是三代赤貧,吃了上頓沒下頓,在舊社會被地主老財逼債逼租,像楊白勞一樣風雪天裏東躲西藏,恭喜你,新社會你就翻身了。越窮越光榮,窮苦人才能算是無產階級隊伍的成員,有了堂堂正正抬頭挺胸做人的資格。遺憾的是,小芳是地主的女兒,這就注定了無論她怎樣知書達理,無論她長得貌美如花,在當時都低人一等。盡管也有不唯成分論,區別人民內部矛盾和敵我矛盾,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等政策,其實都是掛出的幌子。家庭成分既無從選擇,也洗刷不掉,社會對待不同家庭成分的人,像用烙鐵在馬屁股上烙印記一樣,先打上標簽,再分類歸屬。李軒宇從青少年時就從軍入伍,受黨教育多年,又是軍隊幹部,就算他可以不管不顧,可組織審查那一關是絕對通不過的。婚姻不僅屬於個人,也屬於組織。

    得知小芳的家庭背景後,李軒宇心裏七上八下,最終還是站在階級立場上做出選擇。回到部隊後,李軒宇去信婉拒了此事。據說,後來小芳嫁的丈夫患上了精神病,終此一生,她活得鬱鬱寡歡。正應了那句老話:紅顏美人多薄命。

    李軒宇在高射炮兵學校上學時,學校經常和附近的工廠、學校搞聯歡。五十年代的政治風向雖然有些“左”,但社會風氣還是很健康的。聯歡會上女青工、女學生不在少數,她們穿著當時最流行的“布拉吉”,看上去的確很洋氣。年輕人在一起,手拉手跳集體舞、交誼舞,氣氛熱情而歡樂,洋溢著青春朝氣。也確有學員在“聯歡會”這個媒人的撮合下,與上海本地姑娘建立了戀愛關係,可李軒宇幾乎沒參加過那些聯歡。他認為,當兵的一年隻有一次探親假,如果在外地成了家,那探親的時候是回家看老娘,還是看老婆?

    李軒宇奔赴東北回到原部隊後,在二營五連任火炮排長一年多,便調到營部擔任作戰參謀。營長姓徐,是1941年參加革命的老資格。徐營長對小他許多歲的李軒宇很是喜歡,常常讓李軒宇留在營部值班,自己則親下連隊深入到士兵中去。按理說每到星期六星期天,他可以回到豐滿城裏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可徐營長往往隻待一天,星期天一大早就回到營部,然後催促李軒宇下山,到城裏去洗個澡,改善一下生活,再看場電影。徐營長的愛人也是個熱情爽朗的人,很像過去許多單位裏的熱心大姐,麻利能幹,會關心人,業餘愛好是說媒牽紅線。

    她熱心地給李軒宇張羅起親事。架不住大姐三番五次的督促,李軒宇無奈之下,硬著頭皮進行了一次相親。因為沒有誠意,李軒宇與這位姑娘見過一麵後,再沒有了下文。歲月如同黃浦江邊日夜不休止的浪,把李軒宇寫在沙灘上的記憶逐漸抹平了。多年以後,他隻隱約記得那位姑娘有一個好聽的名字——麗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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