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多感症(2/2)

    換句話說，讓實驗對象墮入情網的，隻是他自己的心律不齊。這可真的是“我愛你，與你無關”了。無辜的女助手活活被人青睞。再或者說，也許從來就沒有“墮入情網”這件事，而是在荷爾蒙作亂，直叫你非矯情不能成活的時間點上，碰到了一個肯對你吟詩作對的人。

    看似難以置信，但這並不是聳人聽聞。相似的例子不勝枚舉。不僅會把恐懼錯當成愛慕，人還會把饑餓當成憤怒，虛寒當成鬱悶，就連膀胱急於舒解時因動用下半身肌肉而引起血流加速，也和性衝動無二致。有人恐怕又要懷疑，這個說法太過誇張，怎麽可能有人連自己的心情都分不清楚？答案是因為人常常是沒有時間分辨自己的心情的。對情緒的判斷，通常在瞬間完成，其後隻是按照這個判斷不斷的疊加心理暗示。比如說，被搔癢的時候，人發出的“大笑”，其實是一種驚恐過度的條件反射，並非歡樂。所以你看，你連自己是感到開心還是害怕也搞不清楚。

    處處都是陷阱。我們大概是時時刻刻活在自己的誤會裏的。

    因為聽了一首歌，丟了一隻表，路過一家店，吃了一碗泡麵，摔了一個跟頭，而導致的肌肉收縮，神經擴張，血流奔湧，讓你以為你緊張，驚悚，惶恐，悲傷，或戀愛了……這和膝跳反射一樣粗魯又窩囊的笨拙，就是所謂的“感情”吧。

    相遇的人，因此都是腦細胞的按摩師，留下的全是生理上的痕跡。“感情”這樣東西，就像留在人身上的“疤”。所以，無法叫你聽歌，害你丟表，陪你吃麵，摔你跟頭，刻印你的腦仁兒的那個人，在七年後也就可以自動徹底的消失了。

    如此說來，感情似乎隻是理性的借口。就像“難過”隻是流淚的借口。

    真的有“難過”這件事嗎？有害羞嗎？興奮？憂鬱？喜悅？如果這一切全是一場肌肉神經皮下組織的革命，還有人願意相信心潮澎湃的戀愛嗎？和情人去看恐怖片，將你抱得死緊的他／她，是被怪物嚇得腳軟，還是愛你愛得虛脫呢？愛人一見麵就熱情相擁深情激吻，到底是為你意亂情迷，還是純粹尿急呢？“幸福”到底是什麽東西？到底要祝你幸福，還是祝你心髒充血，脈搏加速，掌心微癢，淚腺膨脹呢。

    即使感情隻是細胞的幻覺，還是會有人死心塌地的“跟著感覺走”嗎？

    2013.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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