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寄生

第四章:蔓延(2/5)

    周曉白點點頭,想接著問她:你們對這個案子具體怎麽看?但一想這大概是辦案機密,人家一定不會說的,還是回頭找蔣小樓打聽來的實在。

    蔣冰兒接著又問了一些無足輕重的問題,便放他走了。這時候已經快到十點,周曉白按照與蔣小樓的約定,來到離市公安局最近的一家飯店,點好菜,喝了兩杯茶,快到十一點的時候蔣小樓趕來了。

    “菜點好了?有沒有瓦塊魚?”蔣小樓一坐下便毫不客氣問道。

    “你說呢,請你吃飯什麽時候能少了這道菜。”

    蔣小樓笑笑,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說道:“你昨晚說,你失戀了?”

    “是是。先別說這個,那老頭的屍檢結果怎樣,你說了現在告訴我的。”

    “嗬嗬,你倒是挺著急啊,我怕你聽完之後沒心情吃飯了,瓦塊魚這麽好的菜浪費了多可惜。”

    “少羅嗦,快點說。”

    “那好吧。”蔣小樓一隻手仍在桌上翻來覆去地玩弄著筷子,但已斂起了笑容,換了一副討論正經事的表情。“你還記得報案那天是多少號嗎?”

    周曉白一愣,剛開始回想日期,蔣小樓已替他說了出來:“是這個月8號,對吧?”

    “好像是,怎麽了?”

    “今天是10號,沒錯吧?”

    “你到底想說什麽?”

    “很簡單,這是一件科學上不可能發生的案件。”蔣小樓嘴角現出一絲苦笑,“第一次屍檢結果出來的時候,我們看這件事不可思議,特地又申請了一次複檢,昨天下午結果才出來,沒想到跟第一次一樣——那個老頭,沈方國的死亡日期是在一個月以前,雖然沒法精確到具體時間段,但這個結果是不會錯的了。”

    迎著他看向自己的複雜眼神,周曉白終於驚叫起來:“果然……”

    “這是根據死者腦部神經係統的萎縮情況做出的鑒定,然而如果僅從皮膚和肌肉組織——算了,你也聽不懂專業術語,反正就是從外表上判斷的話,他的死亡日期則是在這個月8號。”

    周曉白怔怔地看著他,囁嚅道:“我不太明白。”

    “他的大腦早在一個月之前就死亡了,但是身體,一直到8號才死。”蔣小樓用很隨意的口吻說道,好像在講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他或許不知道,周曉白的心已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如果這是一具死後便被凍在冰櫃裏的屍體,這種情況就很容易解釋了。”

    “可惜不是。”

    蔣小樓隻能點頭。“這不僅有你的口供作證,我們也到村子裏走訪過了的,死者沈方國的屍體從新疆剛運回來時,村裏不少人在吊喪時見過他的屍體,爾後‘死而複生’,一直到再次死亡這期間,同樣也有不少人見到過活著的他……所以我才說,這是一宗不可能發生的案件——一個死了個把星期的死人複活,像正常人一樣活了一段時間,殺了一個活人,又死了,嗬嗬,我怎麽感覺像在說科幻故事?”

    周曉白這時已鎮定下來,畢竟他才是這宗離奇事件的發現者,蔣小樓剛那些話隻是證明了他的推測而已,這推測是荒謬的,但卻符合真實情況。這才是最可怕之處。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是廉價的茉莉花茶,這種小飯店本就不會用什麽好茶葉的。

    “現在,”他砸了咂嘴,試探著問道,“你們警方有什麽打算?”

    蔣小樓搖搖頭。

    “不能跟我說?”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麽跟你說。”見他仍然不解,蔣小樓進一步解釋道:“現在大家都在一片迷茫中,包括市局裏那些大老爺,大家誰都沒見過這種事,根本無法用常規的刑偵手段來對待,所以暫時還沒出台具體的辦案計劃。”

    周曉白皺眉沉吟了一會兒,說:“我想到三叔為什麽會死了。”

    “哦?”

    “是那個東西——那個寄生在三叔身上的東西搞的鬼,它知道你們在到處尋找三叔,他感到不安全,於是找機會換了個‘寄主’,讓你們找不到他,我這麽說有道理嗎?”

    蔣小樓沒有表態,卻問:“如果,真有你說的這麽一個東西存在的話,你覺得它舍棄三叔之後,又挑中了一個什麽人,說簡單一點,它現在什麽人身上?”

    “你們是在一個大橋下發現三叔屍體的,會不會是……一個在大橋下居住的流浪漢?”

    “很有可能,所以我們正在調查了,這畢竟是眼下唯一的線索。”停了一下,蔣小樓又說:“還有一點最重要的,如果這東西真是像你說的這樣,是為了躲避追查而舍棄三叔重新找一個寄主——這個說法不錯,我先借用一下,那麽,你不覺得這件事太可怕了嗎?”

    周曉白眨了眨眼,“說明它有很高的智商,是嗎?”

    蔣小樓笑起來。“你很有當警察的潛質呢。”

    周曉白無視他的玩笑,再次低頭沉吟不語。

    菜很快被服務員端上來,兩個涼菜,一個熱炒,一個熱燒——安徽,尤其是淮河以南的人吃飯很講究,涼熱搭配,並且不論吃飯的人多少,即便是兩人吃飯,也是必須有一個燒菜的。今天的燒菜就是瓦塊魚,淮河兩岸的名菜,味道之美,連平時不吃魚的人見到也能吃上幾口,絕非誇張。

    這道菜一上,蔣小樓便迫不及待地夾了一筷子魚肉,還沒送進嘴裏,便聽見周曉白的聲音:“我倒是有一個不錯的提議。”

    “嗯?”蔣小樓將魚肉放在麵前的食碟裏,談正事的時候,他從來不吃東西,否則就覺得是對美食的褻瀆,這個從來無視規矩製度的人在吃喝方麵是很有些講究的,也許這就是原則,一個完全不講究原則的人是無法幹成大事的。

    “這件事的核心問題,說簡單一點,就是人為什麽能死而複生,或者說這個寄生物是從哪來的,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生物,是不是?”

    蔣小樓點頭,他不否認。

    “那麽,你們想不想抓到一個活的樣本回去研究?”

    蔣小樓嘴角一挑,又露出他那似乎能洞察一切的招牌微笑。“你可真夠黑的,連老丈人都出賣了。”

    蔣小樓又將那塊魚肉夾起來,但沒立即吃掉,而是衝周曉白麵前晃了晃,“都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小子想得太天真了。”

    心思被看穿,周曉白隻好尷尬地笑了笑,坦白說道:“我也不是為了自己。第一,你不能否則,我這個提議對你們辦案有很大幫助,第二,你們如果真能把老爺子弄起來,對小妮也有好處,我不想讓她帶著老爺子過日子,不僅危險,對她也是一種拖累。”

    蔣小樓點了點頭,“但我還是要說,你很天真。”

    “怎麽呢?”

    “我們上哪去找你老丈人?”

    3

    吳波是個好醫生,雖然,在醫術上他不見得比他那些同行高明,但他從不收紅包,光這一點已足以說明他是一個偉大的醫生。

    盡管不收紅包原本應是醫生的分內之事。

    吳波也深深以這一點感到自豪,他一心想做一個沒有瑕疵的好醫生、好人,他才進入社會幾年,還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麽樣子的社會,事實上,這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社會呢?也許沒人能說得清楚。

    黃昏,吳波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

    他走得很快,臉上帶著微笑,一種發自內心的由衷的微笑,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一時間,他感覺眼睛所看到的東西都是好的,路是好的,路燈是好的,路邊的垃圾桶也是好的,這一切都讓他感到快樂、幸福,實際上,讓他感到幸福的歸根到底隻有一樣:那個他心愛的女人正在家裏等著他回去。

    她可能已經做好了香噴噴的飯菜,正在收拾房間,或者連房間也收拾好了,在用電腦看偶像劇或《康熙來了》一類的娛樂節目,他討厭這些,但隻要她喜歡,一切都無所謂了,他喜歡的是她。

    他又加快了腳步,平時用二十分鍾走完的路程今天隻用了不到十分鍾就走完了,終於站在自家租住房門前時,他第一次沒有用鑰匙敲門,而是敲了敲門。

    門開了,他看到了她。

    喻妮潘微笑著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你回來了。”

    “嗯。”吳波內心一陣狂跳,正猶豫著要不要也這樣抱她一下,忽然間看到了她身後的一幕,他愣住了。

    ——一個五十來歲、麵色紅潤的男人,斜著身子坐在他們的(曾經是他的)床上,睜著一對毫無光彩的小眼睛注視著他。吳波與他對視了幾秒鍾,才“哎呀”一聲叫起來:“這不是我叔呢?小妮,你找到我叔了?”

    “嗯。早上我又去了那邊,在小區門口看到他,就帶他來了,你……”她楚楚可憐地看著他,“你願意接納我們兩個嗎?”

    “這說的哪裏話。”吳波瞪了她一眼,走到床前,看著老人說道:“叔,能聽見我說話嗎?”

    老爺子居然點點頭。

    吳波笑了笑,“你能聽懂我說話啦?從今往後,就是我來照顧你了。”說著十分友好地握住他的手,準確說是手腕,數秒鍾後,他暗暗吸了口氣,內心有了一種說不出來……恐懼。的確是恐懼。麵對一個根本沒有脈搏的死而複生的人,誰能不感到恐懼?

    但是,對喻妮潘的愛,讓這件事變得不那麽重要了,他強迫自己不去深思造成老爺子眼前這個樣子的原因,因為不管怎麽想,最後都會落到迷信上頭,偏偏醫生又是天底下最不迷信的職業,所以,麵對這個矛盾的事實,最好的辦法就是順其自然。

    喻妮潘果然做了一桌香噴噴的飯菜,吳波吃得很愜意。老爺子好像也吃了點,事後吳波記不清楚了,他隻記得那晚,他們吃完飯一起到隔壁臥房給老爺子鋪床——這是一棟兩室一廳的房子,另一間臥室有床,但一直沒有人住,正好送給老爺子。

    然後,他跟喻妮潘回到他們的臥室,在他的床上第二次做了那種事。

    這是喻妮潘來投奔他的第二個晚上。

    事後,喻妮潘小鳥依人地伏在吳波那不太寬闊的胸膛上,聽著他仍沒有完全平靜下來的心跳,動情地說道:“真沒想到我們能有今天呢……”

    “我想到了,”吳波一隻胳膊抱著她的肩膀,手掌輕輕撫摸著她後背裸露的皮膚,感覺不僅柔軟,而且充實——一種切切實實擁有懷裏這個人的充實。“我幾乎每天晚上都在幻想這一幕,隻是,現在真實發生的時候,感覺卻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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