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的壞脾氣-晚近中國的另類觀察

正文 北京兵變與袁世凱(1/3)

    1912年2月的一個晚上,商家雲集的北京城東安門一帶,突然槍聲大作,人聲喧嚷,向來還算安分的北洋大兵不知從哪兒一擁而出,一廂放槍,一廂亂搶東西。自打八國聯軍以來,北京人多時沒見過這個陣勢,一時哭爹喊娘,東躲西奔,像滾水澆在了螞蟻窩上。剛剛從國外回來的齊如山(戲劇藝術家,後來以幫助梅蘭芳戲劇改革而聞名)倒是不怕,身著西裝,站在大街上看了一個晚上的熱鬧。大兵們不僅沒有動他一根汗毛,而且還不斷地向他“谘詢”。一會兒,一群兵拿著搶來的壽衣問他是不是綢子;一會兒,一夥人捧了一堆化銀子用的小碗,問他是什麽玩意。一夥大兵拿來一堆紙條,當被告知不過是挽聯時,連連大呼晦氣;搶著了貂褂的大兵們,當被證實所獲最值錢的時候,一齊歡天喜地,大叫沒白來(見《齊如山回憶錄》)。近代史上著名的北洋軍曹錕第三師的北京兵變,在一個看客眼裏,就是這麽一幅畫麵。顯然,不像後來的軍閥大兵,兵變和搶劫已經是家常便飯,畢竟是清朝花大筆銀子、袁世凱下大力氣按照普魯士陸軍模式訓練出來的軍隊,第一次集體搶劫還真有點“棒槌”(外行),需要不時地求教於街頭的“顧問”(齊如山語)。

    兵變是袁世凱的傑作。在袁世凱如約逼清帝退位之後,南京的革命黨人也如約把臨時大總統讓了出來。可屁股尚未離開總統椅子的孫中山還有點放心不下,不僅急火火地炮製了一個“臨時約法”,而且還想出了一個定都南京的辦法來約束這個世之梟雄。為了讓生米變成熟飯,他派出了以蔡元培為首的使團前來迎請袁世凱南下就職。袁世凱當然不肯就範,離開自家的老巢到革命黨的勢力範圍去,但又不想公開說不,於是他麾下的大兵就演出了這麽一出戲。不過,雖然軍人以服從為天職,北洋軍更是向以昔日的袁宮保、今天的袁大總統馬首是瞻,但這種縱兵在大街上搶劫的事,還就是外號曹三傻子的曹錕才肯幹(曹錕能從保定街頭一個什麽也不是的布販子,混成堂堂師長,靠的就是這股絕對服從的傻勁)。從此以後,曹錕的第三師以堂堂嫡係國軍之身長時間背上了惡名,直到他的後任吳佩孚接手之後,花了很大力氣才得以洗刷,當然這已經是後話了。北京兵變搶了上千家的店鋪,更把南方的使團嚇得半死(使團住的地方,槍聲尤其密),一個個倉皇從窗戶跳出,在牆根底下蹲了半宿。兵變的政治效應立竿見影,老袁有了不走的借口:北方不穩。受了驚嚇的南方使團也領教了北洋軍的厲害,隻好作罷。以孫中山為首的革命黨人對袁世凱最後的一點約束,就這樣被消解得幹幹淨淨。

    不消說,袁世凱是中國近代曆史上最大的人物之一,誰來寫曆史,都繞不過他去。不過,他也是近代曆史上挨罵挨得最多的統治者;同為挨罵的主兒,西太後至少清朝的遺老遺少不會罵,蔣介石至少國民黨人不會罵,隻有他袁世凱,清朝的遺老遺少罵,孫中山和身後的國民黨罵,康梁黨人罵,共產黨自然也罵,甚至連他遺下的軍閥子孫想要表白自己的時候都罵。海峽兩岸的“正史”對曆史的表述常常是紅白各異,隻有到了老袁的鼻子那裏是統一的,都是白的。雖然,近來對袁世凱的評價逐漸客觀起來,說好話的人也有了。不過,在我看來,老袁的鼻子白,別人塗的成分居多,可跟他自己沒把事情做好也不無關係,換言之,主要是因為他沒有成功。沒有成功不是他沒有做成皇帝,而是他作為中國現代轉型的中心人物,沒有完成或者推進這個轉型。雖然客觀地說,從清末到民初,袁世凱為中國的製度轉型做了不少事情,從軍事改革到教育和行政改革,著力不少,史跡猶在,可是偏偏在轉型的關鍵環節,卻沒有做好,身敗名裂自家也難辭其咎。從某種程度上講,剛剛提到的北京兵變裏,就有他失敗的因素,那就是,以不正當的方式,玩軍人幹政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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