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禍蒼生(1/2)

    柳湛低垂的眼皮閃了一下。

    雲京質問：“你與那個胡人的約定又是什麽？”

    柳湛用嘴角最後的餘力對雲京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被相宜折磨了整整一天，柳湛遍體鱗傷，都不曾張開過一次口，他喜歡聽他們在自己耳邊喋喋不休地追問，他們越是著急，他的心中就越是痛快，這是他低眉順眼的人生中除了聽到裴五郎死訊外，為數不多能感到痛快的時刻。

    這份痛快足以支撐他挺過落在身上鞭子，棍子還有烙鐵，抵去所有的疼痛。

    或許一開始，他拿走千香引，就隻是為了心中一點點私心，不想讓裴十一先拿到手。

    做這件事情之前，他想過，等拿到千香引，就還給雲四郎，雲四郎再獻給太子，這件事對他、對雲四郎，還有太子，都不會有任何影響，可藍天驛站的那場火和劉郡丞的死，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

    他每天都活在恐懼裏，他怕那些葬身火海的人找他償命，更怕成為階下之囚。

    有時候，恐懼能擊垮一個人，可有時候，恐懼卻能滋長人的野心。

    他在長安東躲西藏，南衙軍號稱長安的眼睛，在他麵前卻像是一群酒囊飯袋，拿他毫無辦法。

    慢慢地，他變得自信，變得不滿足了。

    起初，在他有限的眼界裏，隻是不甘比裴五郎比下去，可後來，他跨出原先守著的一畝三分地裏，才察覺，放眼望去，整個長安能和裴五郎相提並論的人都沒有幾個，更何況他？以他的才學，早就該紫袍加身，在朝堂舉足輕重，可整整十幾年，他不僅沒有得到任何一個人的賞識，甚至為了糊口隻能從商。

    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苟且司農寺的那些年，他早就在那陰暗的一角窺見了整個大唐腐朽的全貌，心中的信念亦早就崩塌殆盡。他要一場前所未有的痛快，還他積壓在心底幾十年的憤懣！他討厭裴五郎，更討厭大唐，他想要看到朝堂上的那對父子反目，兵連禍結，蒼生俱滅！

    柳湛忽然笑了，笑聲空寂的牢房裏回蕩，久久不息。

    雲京手漸漸鬆開，她站起來，居高臨下審視著柳湛，“是三天？”

    柳湛仍是笑著。

    雲京默默，轉向裴佑，或許來之前她還有些不解，柳湛與胡人所做的交易是什麽，到如今，她已窺得全貌，“是螓娘與鈴娘吧？被永王驅趕出府，你知道自己已無活著的可能，所以與胡人做交易，約定讓他們三天後，也就是昨天，帶螓娘母女出城，離開長安，對嗎？”

    柳湛的笑聲戛然而止，死氣沉沉的眼裏閃過恐懼，他極力地想要掩飾，可是越掩飾，那抹晦暗的光就越亮。

    裴佑看著柳湛，唇畔的笑意猶在，眼神卻驟然冷轉。

    裴佑扭頭對王十九說：“去找王阿兄，我還需要他找出昨日所有胡商出城的記錄。”

    王十九為難地說：“怎麽查？每天進出長安城的商隊那麽多，一天都查不完。”

    雲京補充，“商隊去過西市東門的那幾間香料鋪子。”

    王十九搖頭說：“這段時間胡商入長安大多都是做香粉生意，而且不是去東市就是西市，很多商隊甚至東西兩市都要逗留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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