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蘇軾的佛禪因緣

    蘇軾出生在宗教氣氛濃厚的四川,父母俱信佛,父蘇洵喜與佛人交往,與雲門名僧圓通居訥和寶月惟簡熟,母“崇信三寶”,家藏十六羅漢像。據《佛祖統紀》卷四十六載,他自稱八九歲時就夢到自己前生是僧人。其《洞仙歌》(“冰肌玉骨”)中自雲7歲時已見眉山老尼。蘇軾在《真相院釋迦舍利塔銘敘》中說:“昔予先君文安主簿贈中大夫諱洵,先夫人武昌太君程氏,皆性仁行廉,崇信三寶,捐館之日,追述遺意,舍所愛作佛事,雖力有所止,而誌則無盡。”其父母不僅生前事佛,死後還將生平所愛之物施之佛寺。

    學術界通常認為蘇軾對佛書產生濃厚興趣始自嘉祐八年(1063),此時蘇軾年28歲,為鳳翔判,初習佛於同事王大年(據王文誥《蘇詩總案》卷四),他在《王大年哀辭》裏說:“嘉祐末,予從事歧下,而太原王君諱彭,字大年,監府諸軍……予始未知佛法,君為言大略,皆推見至隱以自證耳,使人不疑。予之喜佛書,蓋自君發之。”實際上蘇軾早在青年時期已接觸佛教了,其與弟開始閱讀佛典,接觸佛教應該早在慶曆八年(1048),這正與他後來所寫的“君少與我師皇墳,旁資老聃釋迦文”相合,當時蘇軾才13歲,也就是說蘇軾至多十來歲時就開始接觸佛教了。蘇軾在《中和勝相院記》中的追述可作為旁證,茲錄如下:

    吾昔者始遊成都,見文雅大師惟度,器宇落落可愛,渾厚人也。……與之遊甚熟。

    此事在至和二年(1055),當時他年僅20,已與惟度甚熟,在此之前必已聞釋氏之說。但蘇軾較多地研習、接觸佛教當在通判杭州時。“吳越多名僧,與餘善者常十九”。蘇東坡在蘇杭結識的禪師,有清順、守詮、仲殊、道臻、可久、垂雲、思聰、惠思、懷璉、善本、道榮等,尤其與參寥子、佛印等結下了真誠的友誼。

    元豐二年(1079),蘇軾44歲,此年發生了“烏台詩案”,蘇軾被貶黃州,於精神苦悶中向佛教尋求安慰,逐漸形成了淡泊名利、超然曠達的處世態度。他與田父野老相從溪山間,築室於東坡,自號為“東坡居士”。蘇軾此時親近佛教除尋求安慰外,還因為文字獄給他造成的傷害使他暫時不敢“近筆硯”,《與程彝書》中寫道:

    所要亭記,豈敢於吾兄有所惜,但多難畏人,不複作文字,惟時作僧佛語耳。

    在與《章子厚參政書二首》中說:

    初到(黃州),一見太守,自餘杜門不出。閑居未免看書,惟以佛經以遣日,不複近筆硯矣。

    他在畏禍親佛的這段時期,從佛經中得到了戰勝苦難的法寶,他在《黃州安國寺記》中生動地描繪了自己的體會:“於是喟然歎曰:‘道不足以禦氣,性不足以勝習,不鋤其本,而耘其末,今雖改之,後必複作,盍歸誠佛僧,求一洗之。’得城南精舍曰安國寺,有茂林修竹,陂地亭榭。間一二日輒往。焚香默坐,深自省察,則物我兩忘,身心皆空,求罪上後所從生而不可得。一念清淨,染汙自榮,表裏悠然,無所附麗,私竊樂之,旦往而暮還者,五年於此矣。”這法寶就是“身心兩空”,一念清淨,身心皆空,則罪無所得,惡無所附,心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但能”胸中廓然無一物,即天壤之內,山川草林蟲魚之類,佛是吾家樂事也。此後蘇軾屢遭貶謫而神閑氣足,正是得益於佛禪的“身心皆空”之理。唯其如此他才能在苦難中開口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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