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道林常養馬數匹,或言“道人蓄馬不韻”。支曰:“貧道重其神駿。”

    南下或過江僧人當時多精熟“三玄”,《莊子·逍遙遊》是最難講的,一般都根據郭璞、向秀的注,時人難以超向郭之外,而支遁在白馬寺講《莊子》卻能“卓然標新理於二家之表,立異義於眾賢之外,皆是諸名賢尋味之所不得。後遂用支理”。就連“本自輕之(支)”的王逸少聽他講《逍遙遊》後,都要“披襟解帶,留連不能已”。唐代著名詩僧皎然曾有《文公詩》概括他的行業與作品,詩雲:“文公養馬複養鶴,率性無機多脫略。天生文公與凡異,凡情不到支公地。得道由來天上仙,為僧卻下人間寺。道家諸子論自然,此公唯許《逍遙篇》。山陰詩友喧四座,佳句縱橫不廢禪。”支遁較好的作品有《詠懷詩》五首和《述懷詩》二首,先來看他的《詠懷詩五首》之四:

    閑邪托靜室,寂寥虛且真。逸想流岩阿,朦朧望幽人。慨矣玄風濟,皎皎離染純。時無問道睡,行歌將何因。靈溪無驚浪,四嶽無埃塵。餘將遊其嵎,解駕輟飛輪。芳泉代甘醴,山果兼時珍。修林暢輕跡,石室庇微身。崇虛習本照,損無歸昔神。曖曖煩情故,零零衝氣新。近非域中客,遠非世外臣。憺怕為無德,孤哉自有鄰。

    透過這首詩我們看到一幅“高人隱逸圖”。詩人表示向往山林水涯,與“幽人”優遊行歌,在離世絕俗的環境裏洗落凡情,度過“近非域中客,遠非世外臣”的逍遙淡泊的人生。這裏沒有佛語,但那種“虛且真”的境界,顯然有佛教空觀和無常感的影子。支遁的佛教理解是把老莊的虛玄境界融入般若空觀,也是在這一點上,他的詩比較一般玄言詩有所創新。而且此詩的一些詩句對仗工整,意境高遠,寄玄理於山水之中的寫法對後世山水詩創作產生了不小影響。

    除山水詩外,支道林還有一些讚佛詩,以詩歌的形式來表達自己的佛學思想,如《善思菩薩讚》:

    能仁暢玄句,即色自然空。空有交映跡,冥知無照功。

    表達了“即色是空”的思想。

    僧詩另一方麵對詩歌的貢獻體現在詩中出現的一種新的思維方式。慧遠輯錄有《念佛三昧詩集》,序曰:

    夫稱三昧者何?專思寂想之謂也。思專,則誌一不分;想寂,則氣虛神朗。氣虛則智恬其照。神朗,則無幽不徹。……鑒明則內照交映而萬象生焉,非耳目之所暨,而聞見行焉。於是睹夫淵凝虛靜之體,則悟靈相湛一,清明自然……

    這裏描寫了以禪境入詩的特殊境界:通過專思寂想而反照心源,寂而後定,定而後慧,這乃是後來所謂“取境”、“照境”、“造境”觀念的濫觴。這在創作實踐上則是對當時詩壇流行的“玄風”的突破,更開後來唐宋人以禪入詩、詩禪交融的先河。慧遠較可信的作品有《廬山東林雜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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