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國語與中國語言不同,外文的佛典翻譯成中文必然會受到一些限製,有時會綴華語而賦新義,如“真如”、“無明”、“法界”、“眾生”、“因緣”等;另一方麵外文有自己的語法詞匯,為了忠實於原文,並且中文裏麵也找不到相對應的詞,不得不保留一些異於中文的風格,或存梵音而用其音譯,如“般若”、“瑜伽”、“禪那”、“刹那”等。漢魏六朝佛典翻譯中吸收和創造了大量佛教詞匯,為中國國語係統中注入了新鮮的血液,也使翻譯經典呈現出不同於中土的風格。從語法上看,梁啟超先生指出:

    吾輩讀佛典,無論何人,初展卷必生一異感,覺其文體與他書迥然殊異。其最顯著者:(一)普通文章中所用“之乎者也矣焉哉”等字,佛典殆一概不用(除支謙流之譯本);(二)既不用駢文家之綺詞儷句,亦不采用古文家之繩墨格調;(三)倒裝句法極多;(四)提契句法極多;(五)一句中或一段落中含解釋語;(六)多複牒前文語;(七)有連綴十餘字乃至數十字而成之名詞——一名詞中,含形容格的名詞無數;(八)同格的詞語,鋪排敘列,動至數十;(九)一篇之中,散文詩歌交錯;(十)其詩歌之譯本為無韻的。質言之,則外來語調之色彩甚濃厚,若與吾輩本來之“文學眼”不相習,而尋玩稍近,自感一種調和之美。

    佛典翻譯為中文,要求多數人能夠理解,這就不能不通俗,因而不宜於完全用典雅的古文或藻麗的駢體文寫。再一方麵,佛教教義主要是要取得上層人士的接受和重視,因此譯文又不能過於通俗,又要適當采用當時雅語的表達方式。這樣,佛典就創造出一種雅俗之間的、調和中外的,既平實簡練又“有天然西域之語趣”的特殊風格。而此種風格的形成實有賴於羅什及其門下諸人之功。六朝時期的漢譯佛典,為數眾多,單就藝術形式而言,其對六朝詩歌、誌怪小說應該是有一定程度的刺激及影響。茲將六朝漢譯偈頌佛典的文學手法概括為以下幾種:

    一、特殊句式的開展

    (一)齊散結合的新形態

    漢譯偈頌可概分為“祇夜”與“伽陀”,祇夜是以韻語的性質重複宣說長行所言之教義,稱之為重頌。長行為散文,祇夜為韻文,二者可說是一整體,這種齊散結合的形式在中國文學史上可以說是首開先例,不僅豐富了既有的文體結構,亦影響了後代文學。此類齊散結合的形式,於六朝的漢譯佛經中,數量眾多,茲舉二例於下,以見一斑。

    姚秦鳩摩羅什所譯《妙法蓮華經》中,有一段經文述說舍利弗請求佛陀開示甚深微妙法之經過,經文中先以長行敘述其事,其後之偈頌複重宣其內容含義,如:

    爾時舍利弗重白佛言:“世尊,唯願說之,唯願說之,今此會中,如我等比百千萬億,世世已曾從佛受化,如此人等必能敬信,長夜安隱多所饒益。”爾時舍利弗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

    無上兩足尊,願說第一法,我為佛長子,唯垂分別說,是會無量眾,能敬信此法,佛已曾世世,教化如是等,皆一心合掌,欲聽受佛語,我等千二百,及餘求佛者,願為此眾故,唯垂分別說,是等聞此法,則生大歡喜。

    由上例可看到偈頌的內容是對長行內容的重複,偈頌等於是重宣長行的含義;長行部分是以散文出之,而偈頌部分就明顯地是采用齊言的詩歌形式,但這種齊言的部分並未押韻,所以,它和真正的詩歌又不盡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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