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華公子看到得意處,把酒來敬子雲諸人,合席隻得滿飲了一杯,共讚聘才、子佩作得出神入妙,非尋常戲腳所能。

    少頃,二人下台,子佩便指著文澤罵道:“你是不懂好歹的,我在台上費力,你倒在那裏說長道短的批評我。”文澤極口叫冤道:“我何嚐批評你,你這般瞎挑眼?我與靜宜先生說閑話。”次賢道:“真是講閑話。況且你唱得如此絕妙,讚不住口,尚何評論之有?”華公子笑道:“我聽得他們說,你倒真像個閻婆惜。你若化了女身,也是個不安本分的。”子佩道:“好嗎!你們逼我上台,又要取笑我。”徐子雲問聘才道:“魏兄這音律實在精妙,將來尚要請教,如閑時可到敝園走走。”聘才連連答應道:“晚生是無師傳授,都是聽會的,就是上台也是頭一回。莫要見笑。”於是大家猜拳行令,鬧了一會,鍾上已到子正時候了。子雲道:“才到秋分,不應如此夜短。”次賢道:“亦覺久了,你試一人靜坐到此刻,頗不耐煩。”子雲道:“已交十五日的子時,到天明已快,請撤了席,止了戲,大家談談,天明我們也要散了。”張仲雨道:“此刻早已開城了,要走也可以走。”華公子道:“忙什麽,到辰刻散不遲。”即吩咐撤席止戲,家人整頓茶具,泡好了香茗送來。子雲留心不見琴言,但見珊枝靠著屏風有些倦態。華公子查起琴言來,珊枝回道:“他身子不快,睡了。”原來琴言每逢熱鬧中便觸起他心事,就要傷心。又見馮子佩與聘才串戲,眼中頗瞧他們不起,轉托珊枝托病而去。

    華公子又叫諸旦上來,不用衣帽,俱穿隨身便服,都令序齒坐在一邊,便道:“我知你們於戲曲之外,各有一長,或是詩詞,或是書畫,或是絲竹等技。今日與前次俱以戲酒耽擱,不能使你們一試所長。此刻尚早,會詩的,不妨吟幾句;會畫的,不妨畫幾筆,不必謙讓。”諸旦默默無言,子雲與文澤站起來道:“妙,妙!待我來分派。”即對著蕙芳道:“媚香是長於詩的,瑤卿是長於丹青的,靜芳是長於舞劍的,香畹是長於書法的,佩仙是長於填詞的,蕊香是長於猜謎詼諧的,瘦香是長於品簫的,小梅是長於吹笙的。可惜玉儂又病了,他倒會一套《平沙落雁》。”華公子便命叫他起來,又吩咐珊枝拿了琵琶來。家人把些筆硯樂器都搬了出來,分擺在各處。次賢道:

    “我來點將:先點玉儂與瘦香把琴簫和起來;再點瑤卿畫一幅,媚香、香畹、佩仙對景吟詩,題在上麵;再點珊枝與小梅笙、琵琶競奏;再點蕊香猜幾個燈謎,說個笑話;末點靜芳舞劍,溜亮風生,亦可如漁陽參撾矣。諸公以為何如?”眾皆稱好,諸旦依次而行。

    琴言不得已,雙鎖蛾眉,把弦和起來。這邊漱芳依譜**。

    琴言一來心神不佳,而且手生,生生澀澀的彈了一套《平沙》。

    洞簫倒吹得和平。華公子搖搖頭道:“琴聲不佳,簫聲倒好。”子雲道:“琴本難學,也還虧他。”次賢道:“想你不長彈,生疏了。”琴言道:“有半年不學了,方才第四段第三句幾乎想不出來。瘦香的簫,比從前更好了。”漱芳道:“我是向老師課學。靜宜先生隔三日必教我一吹,所以不生。”琴言默然,撫今追昔,頗覺感慨,幾乎落下淚來,隻得退後站了。次賢、子雲亦頗惻然憐念。

    這邊袁寶珠攤了一幅絹在畫案上,左右凝思,畫些什麽呢?

    想了好一回,不得主意。蕙芳、素蘭立在麵前低低的問道:

    “你畫什麽?我們好先定主意,打起腹稿來。”寶珠正想不出頭路,便扯著他們走到欄前,商量畫些什麽才好,限時刻的,又不能用工筆。若寫幾筆蘭竹也不合景。蕙芳道:“我想了一個題目在這裏,但不知合你的意否?依我隻須畫一個小手卷,用黑筆寫三兩處樓台,加些叢林修竹。遠近布置,上麵畫一個月,用花青水烘他幾片彩雲煙霧,便是今日的光景,題為’良宵風月圖’何如?”寶珠聽了,心中大喜,背著人作了一個揖,便入座,放大了膽,三分工,七分寫,用王麓台法,揮灑起來。

    次賢與諸人不便來看,又恐怕他畫壞了。次賢遠遠留心,覺得下筆甚快,毫無拘束,已覺麵有喜色。

    那邊蕙芳等三人擠在一處。隻見李玉林俯首凝思,素蘭把串香珠數個不了,蕙芳隻管看著寶珠落筆,尚暗暗的指點他。

    不到半個時辰,已經畫完,成了二尺餘長一個小橫幅。華公子與子雲等走近來,讚不絕口。華公子看了甚是歡喜,大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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