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前回書中,玉林、桂保在王恂處,講起怡園演習新戲,預備華公子逛園。流光荏苒,倏忽一月,劉文澤已回。書中所講這班名士,華公子向來往來者就是劉文澤一人,其餘多未謀麵。此時文澤之父劉守正已升了禮部尚書,是以文澤偕其妻星夜趕回,未免有些慶賀之事。又適子雲寫書前往,文澤回京已有半月,諸事已畢。

    到了初六那日,乘著早涼,辰刻就到怡園來。一車兩馬,服禦鮮華,進了園門,即有人通報去了。文澤一麵觀望園中景致,一麵慢慢的走。這怡園逛的人雖多,記得清路徑的竟少。

    周圍大約有三四裏。園中的小山是用太湖石堆成,其一帶大山是土做腳子,上麵堆起崇山峻嶺,護以花木,襯以亭台,儼然真的一樣。其山洞中,係暗用桔槔戽水倒噴上來,就成了飛瀑。

    池水一帶,源通外河,回環旋繞,寬窄隨勢。其地內另有射圃、球場、漁莊、稻舍、酒肆、茶寮等處,皆係園丁開設,一樣的精潔,為園中有執事人消遣,亦可免其出外曠業,此係度香的作用。園中正經庭院通共有二十四處,有連有斷,不犯不重,若認真要遊,盡他一天,不過遊得三四處,總要八九日方盡。

    就是園主人,一時隻怕也記不清楚。中間一所大樓曰含萬樓,取含萬物而化光之意,是園中主樓,四麵開窗,氣宇宏敞。庭外一個石麵平台,三麵石欄,中間是七重階級。前麵是一帶梧桐樹,遮列如屏;再前又是重樓疊閣。東邊這一帶垂楊外,就是池水,連著那吟秋水榭。此時開滿了無數荷花,白白紅紅,翠幃羽葆,微風略吹,即香滿庭院。

    當時子雲接進文澤,到含萬樓下坐定,子雲即問了些保定光景。文澤講了一遍,便問子雲道:“今日除華公子之外,有何佳客?”子雲道:“幾個年老紗帽頭,同華公子是說不來的。平時來往那些人,係有生有熟。席間若有一個道學先生,就使通席不快,所以止請了我們常敘的幾位,除高桌然沒有回來,此外是史、顏、田、王、梅,分作三席。那曉昨日一齊辭了,可可的這麽湊巧,竟一個都不能來。”文澤便問何故,子雲道:“庾香舊病又發了。史竹君昨日醉壞了,竟至嘔血不能出房。湘帆說是沒有會過華公子,不肯來。庸庵為是這兩天,他夫人要弄璋了,一步不離伺候。劍潭見諸人不來,也就辭了。昨日隻得邀了張仲雨,倒是同華公子相識的。餘外就是靜宜,共有五人,隻有兩席。他們沒有會過華公子,不曉得是怎麽一個富貴驕奢的氣概,所以不肯來。你也長見的,其實也不見怎樣,不過氣勢自高,侍從華美而已。文澤便問次賢在何處,子雲道:

    “靜宜因今日新戲出場,內中有些關節,並聲律尚有些不諧處,親自在那裏一一指點,少停就來的。”正說之間,張仲雨到了,子雲迎接進來,文澤起身相見。見仲雨的服飾,今日與平日不同,往常仲雨是個從九品銜,今日冠服,忽然是個六品,與他一樣,想必又加捐了。因問仲雨道:“恭喜!恭喜!幾時捐升的?連我都不給一個信,恐怕要吃你的喜酒麽!”仲雨笑道:“好,你遠遠的躲著,恐怕問你借錢。我這個算什麽,不害羞,還要告訴人呢。不過花幾兩銀子,少覺得好看一點兒,省得人家笑我是個磕頭蟲。”原來子雲是知道的,前日還幫過他一千兩銀子,便對仲雨道:“好麻利,就成功了。你說是捐同知的。”仲雨道:“幸虧你二太爺,不然幾乎辦不成。原要想捐個同知,除了你二太爺之外,湊不上兩竿。偏偏劉老大又在保定,不然是五百兩,我斷不能饒過他的。如今這個正指揮,一總也花到四千頭,還是起盛的潘老三替我墊了五百兩才成的。”

    文澤對子雲道:“張老二實在算一把好手,各樣精明。出去不消說是個能員,將來必定名利雙收的。”子雲笑道:“名利是一定雙收,上司一定歡喜,就是百姓吃苦些。”文澤大笑,仲雨也笑道:“這倒被你猜著,若說將來不要錢,就是我自己也不肯作此欺人之語。況且我這個官,原是花了本錢來的,比不得你們這些有福之人,一出書房就得了官。我將來不過看什麽錢可要不可要就是了。”說得眾人皆笑。次賢即從屏後出來,大家見了,諸名旦也都隨著出來見過。大家又坐談了一會,隻見家人上前稟道:“華公子快到門了。”子雲吩咐速備椅轎,在園門伺候,即請次賢陪著文澤等,自己忙整理衣冠,迎出含萬樓來。

    停了一回,聽得許多腳步聲音,隻見一個六品服飾的人過假山來。又見四個也是冠帶的,扶著椅轎,中間坐著那彩去皓月、玉裹金裝的一位華公子,後頭一群人,大大小小,約有二十餘個人跟著。將近階前,子雲降階而迎。華公子一見子雲,即忙下轎,恭身上前,與子雲相見,問了好,即攜著手同上了階,進了含萬樓,重新見禮。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