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蓉官罷。”又問子佩,子佩道:“叫了三人,也就熱鬧。

    我不叫,我算吃鑲邊酒罷。”梅窗笑道:“你自己算了相公罷。“子佩聽了,含了一口酒,望著梅窗劈麵噴來,梅窗一閃,身上卻灑了好些。梅窗道:“何必一句話如此著急,必定說著了你的真病。”大家一笑。就將衫子脫下要些燒酒噴了,放在簷下欄杆上晾了,便又笑道:“可惜這口酒糟蹋了,你何不吐在我口裏?”子佩又抓些瓜子殼撒過來,梅窗也就受之而不報了。

    隻見那走堂的進來道:“琴官、玉林都說病著不能來,蓉官就來。”聘才原料琴官不來的,隻好罷了。倒是楊梅窗心上不快,說道:“怎麽叫三個人,倒有兩個不來?不知是真病呢,還是推托的?笑梅道:“自然是真病,推托什麽。”聘才道:“還有個琪官也是很好的,我正月裏叫過他幾回,倒是全來的。”聘才又寫了條子去叫琪官,梅窗另叫了二喜。走堂的道:

    “琪官打發人去叫了。二喜在那邊陪客已經吃過飯,就散了。”

    走堂的知會了二喜,不多一刻,二喜就過來,對各人請過安,就在梅窗肩下坐了。斟了一巡酒,送了一巡菜,便問道:“今日席間還叫誰?”梅窗道:“叫的都是有病的,不能來。”聘才見了二喜,便不大歡喜,因正月裏吃了他多少刻薄話。二喜倒不記在心,且那日開發,聘才明日即已送去,沒有漂他的,所以二喜還看得起,遂問聘才道:“從前那一位姓什麽?那個瞅瞅眼兒。叫小利偷了銀了的,如今總不見他。”聘才道:

    “我如今在城裏住了,這些朋友是不大往來的了。”二喜道:“你在城裏什麽地方?”聘才道:“華公府。”二喜道:“哎呀!華公府。”又問張笑梅住處,笑梅道:“我同他在一個宅子裏。”二喜道:“聽得華公府裏,天天唱戲,他府裏有班子?”聘才道:“有幾班呢。”二喜就到各人麵前勸酒,猜拳吃皮杯的,無所不至。

    鬧了一陣,隻不見蓉官、琪官到來。笑梅道:“奇了,今日是忌辰,倒叫不出相公來。”二喜道:“還有那個?”笑梅道:“你們班裏的琪官,還有聯珠的蓉官。”二喜道:“蓉官,我出門時見他到三合樓去的,隻怕還沒有散。”梅窗道:“那玉林是你們同班的,他真有病嗎?”二喜道:“玉林阿!不要說起,他同琪官前日都鬧了一件事,幾乎鬧出人命來。他們的師傅,此刻還不依,要去告那個人。琪官今日也不能來的。”於是大家問起什麽事,二喜道:“說來話長,且喝兩鍾再說。”眾人又幹了幾杯。聘才聽說琪官鬧事,便又問二喜道:“你就說來,大家聽聽。”二喜道:“有一位廣東奚十一老爺,你們相好不相好?”三人說都不相識,馮子佩道:“我會過這人,卻不相好,你有話盡說。”二喜道:“這奚老爺是在京候選的,聽說帶了幾萬銀子進來,要捐一個大官。誰知用動了,就湊不上了,隻捐了一個知州。這個人真算個闊手,他一進京先認識登春班春蘭,就天天把春蘭放在屋裏,衣裳、金鐲子、熱車等類,就不用講了。春蘭的戲最多的,他於春蘭每一出戲,做十幾副行頭,首飾都是金的,隻怕就要值萬把銀子。春蘭的師傅,故意把春蘭叫回,嘔他賺他,零零碎碎,又花得不少。後來替春蘭出師,又花了五千吊,春蘭就跟了他,天天一炕吹煙,一桌吃飯。譬如這一樣菜,春蘭嚐一嚐說鹹了,或是淡了,他就連碗砸了。幾百吊錢做件皮褂子,春蘭說:‘風毛出得不好,我不要。’他瞧一瞧真不好,順手一撕,撕做幾塊,再做好的。這算自己的冤脾氣也罷了。既同春蘭這麽相好,就不該鬧別人了,他卻不管,隻要他中意,不管人肯不肯,一味的硬來。”眾人都靜悄悄的聽他講,聘才道:“問你玉林、琪官的事,你倒盡拿這冤桶講不完了。”二喜笑道:“一路講下來,橫豎比戲還好聽些。他哄人有多少法子呢!他是嘉應州人,所以有那西洋好法兒。他引誘人先是以銀錢買動人家的心,也有那不愛銀錢倒愛人品呢。這奚老爺相貌生得粗鹵,又高又大,是個武官樣兒,說話也蠢。又吹煙,一天要一兩,臉上是青黑的。”梅窗道:“快說,什麽西洋好法兒?”二喜道:“他有個木桶,口小底大,洋漆描金的。裏頭丁丁當當的響,倒像鍾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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