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大典後,朝事諸停,六部九卿的大臣皆閑散在家。皇帝卻愈發忙碌,先與皇後在坤寧宮祭祀灶神,再與喇嘛主持宮裏“得祿”、“打鬼”等祖上沿襲的祭祀儀式,又起駕步行到太廟祭祖,待回寢宮,往往已是夜幕。如此繁雜勞累,皇帝接連數日都未召見妃嬪侍寢,獨宿於養心殿。

至除夕,皇帝寅時起身,往各宮殿拈香行禮,請神佛入宮過年。忙到午時,於保和殿賜宴外藩蒙古王公,宴飲後,方擺駕乾清宮受後妃慶賀。青橙早早穿了品級朝服恭候,待皇帝入寶座,便隨著皇後行六肅三跪三拜之禮。亥時初分,皇太後姍姍而至,帝後率領眾妃嬪一齊向皇太後敬酒、賀歲。如此一番折騰,青橙累得連呼吸都喘息不過。

宴畢,青橙坐肩輿回翊坤宮,換下重重的朝服珠飾,褪了妝洗淨臉,正要安寢,卻聽爾綺道:“主子,咱們要不要也往養心殿送醒酒湯?奴婢聽其他宮裏的人說,順嬪娘娘、慶嬪娘娘、金貴人、王貴人都往…”話猶未盡,隻見青橙已經朝裏躺下,沉沉道:“送了又如何,皇上也不見得會喝。”

爾綺辯解道:“無論喝不喝,皇上見了主子的湯,少不得多惦念您幾分。”她靜靜的立著,等著青橙回話,半響,才聽帷幕中傳來輕歎,道:“不必了。”爾綺還想張口勸說兩句,卻被海安斜眼一望,不好再說什麽,便躬身退下。

皇帝在養心殿稍稍歇憩,茶房捧了數碗醒酒湯上前,一一稟過。吳書來跪在地上伺候皇帝浴足,見皇帝仰麵半躺在龍椅上,默然不語,連忙偷偷給奉茶宮女使了眼色。景桃會意,領著眾人悄無聲息的出去。一時,外頭有長春宮的人過來問話,並不敢明目張膽,隻偷偷拉著景桃到偏處,問:“皇上何時起駕?皇後娘娘預備了守歲的酒菜,可要涼透了。”

畢竟是皇後宮裏的人,景桃不敢怠慢,忙道:“吳書來在禦前伺候浴足,想必還得費些功夫——你也知道,皇上每回大典後,都得花上半個時辰沐足。”冬菱頷首,往景桃手裏塞了兩個金錁子,道:“我明白了,這就去回話,禦前的事還得虧你照料。”

景桃知道是皇後的意思,不敢推卻,麻利將金錁子塞入袖中,點點頭道:“今天皇上操累一日,還要守歲,隻怕前頭有事宣召,我先去了。”

冬菱應了一聲,兩人各自從夜色中散開。

過完年,皇帝新封了在宮宴上起舞的南府女樂為官女子,承寵不過數日,便又拋之腦後。一日初春陽暖,順嬪無事,約了慶嬪、陸嬪在禦花園閑步,巧又撞見金貴人、王貴人,幾人唧唧喳喳,在亭中說趣。也不知是誰起的頭,金貴人接道:“我先前還以為翊坤宮那位前途無可限量,如今看來,也不過爾爾。”

王貴人道:“聽說皇上已經很久不去翊坤宮了。”稍頓,略一思忖,方道:“除夕時,我與蘇貴人同給皇上敬酒,皇上竟沒正眼瞧她,像慪氣似的,我倒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