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下了三四日的大雪,這日天晴,晨陽傾灑著金輝,將廊下倒掛的冰霄照得熠熠生彩,如珍珠般璀璨。因是初一,青橙早早用了膳,妝扮一番,坐了暖轎去長春宮請安。她掀簾往外頭瞧了瞧,隻見巍峨的皇城白雪皚皚,陽光透著一絲暖意,薄薄的映在她的臉上,竟有些若有若無的惆悵。

海安隨轎伺候,問:“主子,可有什麽吩咐?是不是炭盆裏的銀炭火不夠了?”青橙搖搖頭,丟了簾子,將人隱在暖轎中。到了長春宮,暖閣裏已是言笑晏晏。嫻妃、慶嬪、順嬪、陸嬪及幾位貴人皆在,隻高貴妃因著身子不適告了假。青橙依著儀禮要請安,卻被嫻妃攔住,道:“大冷的天,不必拘禮了,坐吧。”

皇後還沒來,以嫻妃品階最高,她既如此說,旁人也附和笑道:“就是就是。”青橙想起前兒皇帝說的話,狠下心放肆一回,隻略略朝眾人福了福身,便坐在尾末鋪了深棕繡金鍛墊子的檀木椅上。

陸嬪笑道:“蘇貴人自搬去鹹福宮,我還沒來得及去瞧瞧,想來比東小院要寬敞許多。”她是鍾粹宮主位,以往青橙是她宮裏的小常在,隔日便要去給她請安,印象裏,總不過是謹言慎行,唯唯諾諾。

如今青橙雖已是貴人,可陸嬪的言語間總有幾分高高在上的不客氣。

金貴人“噗嗤”一笑,道:“我怎麽覺得陸主子酸酸的...”陸嬪被說中心事,“呸”了一聲,道:“嫻主子,你可要做主,我不過隨口與蘇貴人說兩句,這金丫頭竟敢胡掐起來,若是讓皇後聽見,還以為我做了什麽呢!”嫻妃笑道:“別說陸嬪酸,我還覺得酸哩...”正說得半是玩笑半是正經,忽聽裏頭有敦厚的聲音傳來,道:“誰讓嫻妃吃酸了?”

眾人忙起身行禮,帝後攜伴而來,往主位坐下。皇後穿著明黃五色雲紋冬袍,戴著金縲絲加點翠的鳳冠,兩側流蘇垂垂,貴氣端莊。她笑道:“你們剛才說什麽呢?聽著有趣。”

嫻妃想起那日在壽康宮,皇帝誤會自己在太後跟前嚼了蘇貴人的閑話,忙道:“不過隨口玩笑罷了,不是什麽正經事兒。”陸嬪也怕惹皇帝厭煩,並不敢插話。隻金貴人朝她努了努嘴,掩唇而笑。她們既都不願意說,皇後也不再相問。

大家說了些無光緊要的寒暄話,皆討著帝後歡喜。不過半會,皇帝喝了茶水,便起身道:“朕前頭還有事。”眾妃嬪忙恭送聖駕,青橙曲著膝,低眉垂眼,說話亦是沉沉靜靜的,半點浮躁也無。皇後偷偷覦著皇帝臉色,見他竟瞧也未瞧蘇貴人一眼,心中納悶,旋即又釋懷一笑。

想來,嫁給他近十年,寵過的女子無數,是喜新厭舊慣了。隻要半點不如意,就拋之腦後,除去潛邸的幾個舊人,自登基,他還未正經立過妃嬪,連林采悠,也是她做主賜的品階。更何況,蘇貴人不過是個漢人女子,再怎麽,也逾越不過。

思及如此,便暗暗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