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韓枼頓了一下,是誰在說話?那聲音就在耳邊,看著不遠處的陰陽師們,並沒有異動,他們沒有聽到那聲音。

    於是目光落在麵前的老者身上,那起皮的枯黃的嘴,又動了一動。

    “公子。”

    韓枼這下可以確定了,的確是這老人說的話。

    “公子,這些天老奴一直找機會跟您說話,今日終於有了這樣的機會。所以公子,請您吃一點,也給我多點時間。”

    這個老人叫他公子?

    韓枼,張開了嘴,那些陰陽師有的笑了起來,有的懊惱沮喪,看樣子他們是在打賭。

    陰陽家何時變成了這個模樣?當初師父在世的時候,個個專心術陣,從不會想其他。

    如今,這些人對他這樣本應該的掌門這樣冷漠,韓枼的心痛,隻因為師父一手創辦的陰陽家變得如此炎涼。

    食物,如同它的模樣一般難吃,可韓枼卻慢慢地嚼著,他想要聽聽這個老人究竟要跟他說什麽。

    “公子,老奴是您父親的家奴,也就是韓非公子的家奴!”

    韓枼,那如夜般的眼眸眯了起來。

    沒錯,他的父親正是韓非子。道家優秀的繼承人,與李斯不相上下的計謀。韓非原本是韓王的公子,被排擠到了秦國,成為嬴政的左右手。

    隻是他與李斯,同時道家的高手,時間久了自然要起衝突。爭寵,奪權,韓非這樣高貴的公子,終究鬥不過李斯的手段。

    他被李斯陷害入獄,自盡身亡。

    可韓枼,從未對李斯有過怎樣的仇恨,或許韓非在他心中的低位都不如家奴。

    因為他,始終不能釋懷,韓非,為何不肯見他一麵。這個父親,怎麽就忍心自己的親生骨肉獨自麵對這個世界,尤其是在他母親去世之後?

    所以聽到這老人說自己是韓非的家奴,他,隻是皺了皺眉,眯起了雙眸。

    “我知道公子你或許不信,或許連在乎都沒有。可是公子,你可知道韓非公子對您多麽的想念,他每一日都要跟老奴念叨著您這個兒子。可他,可他卻不能去看您,即使思念得夢中囈語,也不能去見您。因為秦王,一直派人監視著他,有一點的風吹草動,韓府這滿門的性命,就會危在旦夕。韓非公子他不是怕死,他是不忍連累我們。”

    韓枼,隻是皺眉聽著,在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老人抖著手又喂了韓枼一口飯食,便哽咽地說道:“每到下雪的日子,韓非公子就會看著滿天的雪白發呆。奴才問公子怎麽了,他便會說,公子的生辰要來了,公子在下雪的日子出生,可卻不能適應下雪的氣候,會哮喘,不知道公主可是給公子準備了草藥,公子,可會難過……”

    韓枼,明顯的一顫。下雪的日子出生,別人或許會知。可下雪的日子會哮喘,卻隻有母親知道。他從未在任何人麵前顯露過那脆弱的模樣,即使看著他長大的家奴都不知道。

    韓非,如何知道的?

    原本死去的心,突然跳動。對父親的怨恨和悲傷,一下子煙消雲散。

    老人又舀了一勺飯,韓枼的嘴唇,顫抖著張開。

    “韓非公子死去,一幹家奴都被發配。老奴被派在這裏,終生不得離開,也無法將韓非公子的父愛轉告給公子。老奴,每每想到公子會怎樣記恨韓非公子,老奴就心痛……”

    韓枼閉上了雙眸,這一天突來的訊息太多,太重,他仿佛承受不住了一般。

    可他不知道老人接下來說的話,更是如同晴天霹靂,也徹底擊碎了韓枼所有的顧及。

    “公子,老奴忍辱負重這麽多年,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將韓非公子的愛帶給公子。還有一件事,也要公子知道。韓非公子當初是被李斯丞相陷害入獄,可公子,卻不是自盡死去。他……他是被人害死的。”

    韓枼睜開了眼,另一勺飯也送到了他口中。

    他已經不知道吃得是什麽,他隻是演戲般地咀嚼下咽。父親不是自盡而死,那又是叫誰害死的?

    “老奴與世人一樣,以為韓非公子是自盡死去。可後來老奴被關在這裏做事,跟獄卒日日打交道,一日無意間聽到兩個獄卒說話,公子死去的當日,正是他們值班,當時這裏負責的官員被韓國的密使收買,下毒毒死了韓非公子。他們與那官員要好,也是聽那官員醉酒時說的,不僅僅是韓國,原來六國的人都要韓非公子死,因為韓非公子與李斯丞相都是輔佐秦王的人才,他們早就想要他兩個人死。現在有了這樣的機會,他們哪裏肯放過?他們生怕秦王會饒恕韓非公子,便集體托付韓王,派了密探過來收買官員,下毒害死了韓非公子。”韓枼的呼吸有些急促,那口中的飯食怎麽都無法下咽。老人又喂過來一勺,他隻得含在口中。

    就算老奴之前沒有韓非對他的愛,隻單單聽到父親是被人害死的,他的心都不能呼吸。何況現在,他知道了父親如何的身不由己。

    被陷害入獄,還是父親技不如人。可被下毒害死,那是赤露露的謀殺。

    老人似乎與他一樣的痛苦,手指顫抖,趕忙將勺子放入碗中。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