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祥明白過來,鄭重地道:“皇上思慮的是,陵寢乃積世大計,宜早做安排,不知皇上有意選址何處?”

    “朕的陵寢當與父祖陵寢建於一地。孝陵、景陵皆在遵化,朕之陵寢也宜選址遵化。數日前,白雲觀道長薑近垣說遵化九鳳朝陽山風水最佳,朕有意選址於此,隻是不曾親做勘驗,放心不下。”

    允祥道:“陵寢大事皇上宜早做決斷,以便動工修建。臣弟願陪皇上前往遵化,親做勘驗。順便拜祭聖祖爺。”

    雍正點點頭道:“朕也有此意,隻是禦弟身體欠佳,是否經得起車馬顛簸,還是留在京城代朕辦理政務吧!”

    “皇上不必為臣弟擔心。陵址大事,臣弟不親赴勘驗,心實不安。臣弟一向以為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大限不到,想死怕也死不了,大限既到,就是躲在家中,小鬼照樣索命。至於京城政事可交給盛郡王代為辦理,也可曆練弘時。”

    雍正笑道:“真是知朕者唯禦弟也,朕也有意交弘時一些政事辦理。就這麽定了。咱們明日就動身。”

    允祥沉思一會兒,不緩不急地說道:“勘查陵址不宜張揚,還是秘密進行為好,而陵址未必拘於遵化。漢唐諸陵雖都建於陝西,但漢高祖、文帝、景帝、武帝諸陵分別在鹹陽長安等地;唐高祖、太宗、高宗、玄宗之陵分別在三原、醴泉等四處。因此,易地設陵與古禮不為不合。”

    “禦弟所言固然有理,但易地建陵恐為奸人所乘,造謠惑眾。朝野原有非議,謂朕矯詔篡位,曾靜更為惡毒,竟誣蔑朕為奪大位謀害聖祖。朕若易地建陵,奸人豈不以為朕不敢麵先皇聖靈嗎?”

    允祥心裏一動,皇上的憂慮絕不是多餘的,其實自己剛才的話隻是想拓寬選陵址的範圍,根本沒考慮得太過複雜。望著雍正一臉的悲憤之色,隻得勸慰道:“皇上不必為奸人謠言耿耿於懷。推行新政、處理允祀黨人、誅戮年羹堯,朝野均有非議。但這都是英主所為,有利於江山社稷,有利於黎民百姓,皇上將聖祖開創的一代盛世更加發揚光大,天下有目共睹。奸人構陷,豈能顛倒乾坤。皇上大可付之一笑。”

    雍正苦笑道:“朕枉為人君,恐怕不能像禦弟說的這般大度。曾靜惡毒之至,子虛烏有為朕羅列了十大罪狀:謀父、逼母、殺兄、屠弟、貪財、好殺、酗酒、淫色、懷疑誅忠、好諛任佞。曾靜憑空捏造罪名,天下臣民不明真相,以為朕無德。朕豈不受不白之冤。朕不甘心受奸人擺弄,朕之心可以對上天,可以對皇考,可以共白於天下億萬臣民。”雍正說到最後,簡直是站起來狂呼怒吼。大廳內外的太監一個個嚇得麵如土色,體似篩糠。

    允祥知道雍正為皇子時性格急躁,即位後,性情穩定了許多,極少失去理智。但這次顯然是鬱怒在心,在自己知心的禦弟麵前,暴躁的性情暴露無遺。當下便站起身雙手拉住雍正坐下,勸慰道:“四哥,您是曾經滄海難為水的人,怎麽還沒定性呢。聖祖在世時,送您‘戒急用忍’四字,不是懸在養心殿的牆上嗎?咱們今兒個說的是選陵址的事兒,其他事放在以後說。”

    允祥突然不稱“皇上”,改稱“四哥”,使雍正一下子想到為皇子時兄弟二人患難與共的情景。不禁潸然淚下,一手擁過允祥,淒然道:“好兄弟,朕隻有在你跟前才可一泄無餘地發出心中的鬱悶。現在好多了。來人,準備酒菜,朕要和禦弟痛飲幾杯!”

    第二天,雍正將弘時、張廷玉、鄂爾泰召進宮內,告知欲往遵化勘查陵址一事,旨命張廷玉、鄂爾泰輔助弘時料理京城事務。言明聖駕外出京城,隻限他三人知道。諸事交待完畢,雍正和允祥開始動身。因為是秘密出京,也沒有官員相送,兩人全換便裝,隻帶著貼身太監、侍衛和道士薑近垣,全是便裝打扮。允祥身體孱弱,坐在一輛馬車裏,雍正不顧眾人的反對,執意騎馬,隻是為著安全加了一副濃黑的假胡須。加著那一身便裝,連允祥乍一看也認不出是當今天子。雍正這一裝扮,全然沒了往日的雍容尊貴之氣,倒像是放了外任的京官趕著赴任似的。

    遵化距京城不過兩、三百裏地。雍正一行輕裝簡從,馳驅飛快,第一日便到了薊州。允祥吩咐不必驚擾地方,命人隨便找到一家幹淨的客棧安置雍正歇息。太監、侍衛則輪班休息,保護皇上和怡親王的安全。

    晚膳過後,雍正客房裏的燈光亮了沒多會兒就熄滅了。顯然,皇上經過一天的鞍馬勞頓也乏了,又不是在京城,有那麽多的奏折未批。今日改了往日勤政的慣例,早些歇息了。值班的太監鬆了口氣,揉揉有些發澀的雙眼,半躺在牆根下,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更深夜靜,因為陰著天。客房籠罩在黑漆漆的夜幕中,顯得陰森可怖。突然,幾條黑影從黑暗中竄出,悄無聲息地撲向客棧。寒光在黑影的手上閃爍,顯然持著鋼刀利刃。到了客棧牆根下,黑影分成幾撥,撲向各個房間。雍正的客房在樓上,有條黑影嫻熟地拋出飛抓,隻聽輕微地“叭”一聲飛抓抓住窗口。黑影抓住繩子,“嗖嗖”幾聲便爬上二樓窗戶,然後腰間拽出一道寒光,跳進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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