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也約略認為鄔思道言之有理,噓一口氣問:“這麽說,皇上不會再立嗣了,除非大限之期到來之際?”

    鄔思道輕輕挪動著雙拐,來回走動著,忽然停了下來,駐足說道:“我以為皇上立嗣的事有兩種可能……”

    胤禛昏暗的眼睛忽然一亮:“哪兩種可能?”

    “皇上如果提前立嗣,可能會秘密建儲,將遺詔放在秘密的地方,等到大限之際公之於眾,或提前告訴幾個貼心大臣,讓他們在皇上龍馭上賓之後取出公布於眾。”

    胤禛品味著鄔思道的話,嗯,這不失是一種好的辦法。“那麽另一種可能呢?”

    “倘若皇上唯恐遺詔外泄,將會在大限到來之時由貼身大臣在場,將立嗣人選公布於外人,或當即擬定傳位詔書。這兩種選定皇位承襲人的做法至少有四點好處。”鄔思道呷了一口茶,擺弄著手中的書說道:“一,皇上高屋建瓴,對諸皇子長期考查,認真比較,選出最滿意人選。二,剛才我已經講過,就是避免儲君成為眾矢之的。三,由於儲君並不知道自己被皇上選中,必然失去驕縱之心,有利於其修身養性,磨練意誌,鍛煉才能。還有一點,就是避朝臣以阿哥為中心,拉幫結派,結黨營私,形成集團勢力,將來架空新君。”

    胤禛傻乎乎地坐著,鄔思道後來講些什麽他一句話也沒聽進去,有點莫名其妙,這麽一個從來沒有居廟堂入仕途的窮酸書生為何深得帝王之心擁有帝王之術呢?

    鄔思道又問道:“四爺可知皇上心目中自己是什麽樣子的?”

    胤禛遲疑片刻說:“早先是事事必爭,處處搶在他人前麵,一個精明強幹而又有點蠻橫刻薄的無賴阿哥形象。這兩年呢?又變成了自暴自棄、聲色犬馬、安於現狀的狗阿哥形象。”

    鄔思道哈哈笑道:“這是四爺的自畫像,皇上心目中的四爺不是這樣的。皇上有孫大聖那樣的火眼金睛,隻怕四爺的骨子裏有什麽皇上也能瞧得見,所以我勸四爺裝得像一些。四爺這兩年的所作所為瞞得了一般阿哥卻瞞不了皇上,從皇上派隆科多入京查處太子瘋疾一事就可見出端倪,特別是對十三爺的監禁,更說明皇上不相信四爺。”

    胤禛又是一驚:“何以見得?”

    “粘杆處的人匯報,皇上派隆科多回京就是調查四爺與太子的交往,試圖查出什麽破綻。皇上當然知道太子致瘋與十三爺無關,可皇上仍然拘禁十三爺,四爺知道其中的原因嗎?”

    “那是因為胤祥脾氣太強,缺少圓通,在皇上盛怒之下仍然出言頂撞,並刺傷皇阿瑪心中的痛處。”胤禛稍稍緩一下,又說道,“胤祥雖然被執,並沒有像胤禔那樣受到嚴厲處罰,他隻是閉門讀書,其他吃用所需與我等一樣。”

    鄔思道放下茶杯,點點頭:“這就對了,足以說明皇上並不是真正要懲處十三爺,皇上是殺雞給猴看,一定程度上講,是做給四爺看的。同時,也是為了保護十三爺。”

    鄔思道故意把“保護”二字吐得重一點,胤禛暗吃一驚,忙問道:“為什麽要保護胤祥,難道皇上有把大位傳給胤祥的心思嗎?”

    “那倒沒有,皇上是怕十三爺成為四爺的人,這樣,在眾阿哥的勢力中四爺的實力會更加優勝,對於皇上選定的繼承人十分不利。當然,皇上也怕十三爺知道四爺的事太多而最終落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場,所以才將他圈禁起來,既是對十三爺的保護,又可拆解四爺的實力。”

    胤禛驚得半晌也合不攏嘴,他萬萬沒有想到皇上拘禁胤祥藏有這個心思,種種跡象表明鄔思道分析得合情合理。此時,胤禛猛地涼到腳跟,多年來自以為城府深,心機過人,自己內心深處的所思所想無人看透,現在想來,自己太嫩了,不僅皇阿瑪看透了自己的野心與伎倆,鄔思道更看透了自己內心深處那些險惡陰毒的東西,自己擁有的殺人滅口之心從來沒有向外表露過,為什麽皇阿瑪與鄔思道都能看出自己的這份心思呢?既然鄔思道如此洞悉人心,將來想除掉此人恐怕不可能。

    胤禛突然有一種從來沒有的失望之心,他哀歎一聲:“照鄔先生說來,無論我做什麽也無法取信於皇阿瑪,大位於我無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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