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京劇名家侯喜瑞先生是回族人,他的京劇藝術廣為人知,可他的經商經曆就鮮為人知了。新中國解放前夕,侯先生曾一度承包了中原公司(今百貨大樓)五層的小劇場,在劇場裏演出京劇。但是在劇場外的大平台上,侯老先生就成了“侯掌櫃”,專賣“烤肉”。

提起烤肉來大有名堂,這本是一種北京風味的食品,在北京宣武門內有一家著名的百年清真烤肉店——“烤肉宛”。此店乾隆年間,曾得到乾隆皇帝的禦筆提名,周總理、賀龍將軍都是那兒的常客。當時在天津除了南市清真永元德飯莊,就隻有侯老先生這一份,但永元德隻在三樓設一個“炙(音同支)子”,僅供五六個人使用,而侯先生的地界兒大,一支就是三五個“炙子”。

所謂烤肉,就是烤牛肉。所用工具是一個80公分左右,用方鐵鉚成的“大炙子”,每一根方鐵之間有窄窄的縫隙,可以漏下湯湯水水,炙子的下麵是用“大半子”架起來的爐火。大半子是用圓木鋸成段兒,一劈四半加工成的劈柴,爐子則是一口糊了黃土泥的大鍋,裏麵燃燒著火紅的木炭,為了防止火焰燒人,大鐵鍋的上麵圍了一個留有添柴口的鐵板圈,鐵板圈上麵就架著那個大炙子,表麵上並不見明火。烤肉的配料2寸來長的蔥段,一寸來長的香菜梗,放在一個大碗裏。佐料用醬油、醋、醬豆腐汁、薑末、蒜末、料酒、清水調製成後,放在另一個大碗裏。牛肉選用最嫩的、有肥有瘦又有筋的“上腦”。

吃烤肉的最大特點就是食客自己動手。客人買了肉、配料和佐料後,先將肉片蔥和香菜浸泡在佐料碗內,攪拌起來入味,略過一會兒,將肉片穿在長約50公分的竹扡子上,共同烤之。吃烤肉還有一點技巧,因為佐料汁會隨時漏掉,必須要很快地翻動肉片,再加上竹扡子頇粗笨重,所以不會吃的人往往是手忙腳亂,首尾難顧。鑒於這個原因,吃烤肉的人一般都是青壯年的男子漢。挨著烤鍋的四周擺著幾條板凳,食客前腿弓——踩在板凳上,後腿蹬——站在地下,來上幾瓶北京“雙合盛”啤酒,或者侯老板免費供應的大碗茶,邊喝邊吃,這叫“英雄像”。然後,先吃嫩——剛烤時外焦裏嫩,滑潤可口;再吃香——緊接著肉裏麵的油烤出來了,越嚼越香;後吃焦——最後肉烤得接近焦黃,酥脆可口香而不膩。您要想吃點鬆香味,就往火裏扔幾個專門從承德運來的鬆塔。吃的膻氣了,就要上兩條頂花帶刺的嫩黃瓜,哢嚓哢嚓的一嚼,爽口的滋味一直沁入心裏,那才叫痛快!此時此刻,一種豪爽的陽剛之氣油然而生,吃相雖不太斯文,但盡顯男子漢風采。

在侯老板的烤肉店裏,隻要您願意,可以先吃烤肉,後聽戲,或者吃一會兒肉聽一會兒戲,悉聽尊便。很多人都是衝著侯老板來的,比如梅花大鼓名家金萬昌、京劇大家金少山都曾經親臨品嚐,給侯老板捧場。您想象一下,在百貨大樓寬廣的涼台上,喝著啤酒,吃著烤肉,聽著侯老板“竇爾墩”的《盜禦馬》,絲竹悠揚,唱腔高亢,餘音繞梁,真可謂是中國飲食文化和京劇藝術的完美結合。

時至今日,我那八十多歲的老父親還記憶猶新,提起侯先生的烤牛肉就讚不絕口:“吃烤肉,白喝茶水白聽戲,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