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候非常驚訝一些小商販的“借鑒性”和“續創性”,也就是二度創造。比如說,外國的“台球”,本身是一種很紳士,很高雅的體育競技運動,我們拿過來就開“台球廳”,有的人幹脆就把它擺到大街麵上,一塊錢一杆兒,五塊錢一把。再比如說“計算機”,本是一種很發達的科技設備,我們拿過來就開“網吧”,專門上網聊天、打遊戲休閑解悶兒。其實我們這種改造能力並不是今天才有的,過去也一樣,比方說,當手搖唱機還是西方人精神寄托的奢侈品,隻用於沙龍和舞會的時候,我們的同胞已經把它發展成一種小買賣,扛在肩膀上,走進幽幽的青磚老巷,吆喝著“唱——話匣子”。話匣子就是留聲機,大約在上一個世紀之交的時候傳入中國,很快,京津兩地就有人以此作為謀生手段,把它送入了尋常百姓家。

    老人們還記得過去唱話匣子的人。每到傍晚,就有人手提一隻大喇叭、背兩個包袱,前邊裝一摞唱片,後邊放著留聲機,邊走邊吆喝“唱——話匣子!”,“唱——話匣子,誰聽話匣子”如果有人要聽,就請他到家裏放唱片。過去每逢家裏有喜慶事的時候,多有叫“唱話匣子”助興的。過春節也一樣,是小販掙錢的好機會,很多人家都會叫他們進去唱一回,給老人解悶兒。即便是普通日子,居住在中小宅門四合院裏的人們閑來無事時,聽到話匣子送上門來,也會請他到院子裏或者屋子裏,點播幾段愛聽的唱段,花個仨瓜倆棗的錢也不多,可能給生活增添些情趣。

    那時候的留聲機都是手搖方式的。生意人進了屋子,在桌子或者炕頭上擺好留聲機,安上像一朵大喇叭花兒似的擴音器,用搖把兒上滿弦,把主家點播的、那種黑色膠木的唱片放到唱機上,然後鬆開手動閘,等唱片旋轉正常後,輕輕的把帶有鋼針的唱頭放到唱片上……於是乎,馬連良的《借東風》、梅蘭芳的《宇宙鋒》、白玉霜的《玉堂春》、王人美的《漁光曲》、周璿的《天涯歌女》、《夜上海》、《四季歌》、乃至大鼓、相聲,就咿咿呀呀地播放出來。引得街坊四鄰、孩子大人們聚攏過來,聽著、笑著、議論著,其樂融融,主家臉上也會泛出滿足的微笑。

    放唱片按打收費,一打十二張,也有按天包租的。所播放的唱片大多是上海“百代唱片公司”和“蓓開唱片公司”灌製的產品。後來,隨著家庭擁有留聲機的日漸增多,尤其是日本人進中國後,真正的話匣子(電子管收音機)普及開來,人們可以坐在家裏就聽到很多新聞和節目,這種小生意也就慢慢地銷聲匿跡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有錢有勢的人家還是講究坐包車、訂包廂、聽名角,給老人祝壽或孩子滿月,一定要唱堂會,那肯定是普通百姓可望不可及的享受了。後來,手搖唱機進化成電唱機,唱片業從蟲膠的笨重黑色唱片進化為塑料唱片,直至上世紀80年代盒式錄音機傳入我國,唱片機才退出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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