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坐船頭啊,哥哥在岸上走,恩恩愛愛纖繩蕩悠悠……”。一曲“纖夫的愛”傾倒了多少人,浪漫、瀟灑、夠味兒。可真正的纖夫卻十分辛苦,為嘛呢,咱慢慢說。

天津自古就是有名的商埠。舊時公路運輸不發達,水路運輸是重要的渠道。咱天津有海河,又是九河下梢,從明清開始就是重要的漕運通道。什麽叫“漕運”,就是用漕船給北京城裏的皇上運糧食。再加上南北運河與海河交匯的三叉口一帶,是“舟車攸會,聚落聚繁”之所在。整個華北地區南來北往的大小船隻都在這裏集結,裝船卸貨,載客上船,有一句古詩就寫到“曉日三叉口,連檣集萬艘”,什麽叫“連檣集萬艘”,說白了就是說桅杆密的像是一堵大牆。叫您說,當時的水上運輸是不是夠繁忙的。

老漕船一般都是兩節對接的、有桅杆的木製帆船,這種船載重量很大,最小的也得裝幾十噸。那時候,大船從北運河上遊開來,一定要把桅杆豎起,升起船帆,順水順風行駛很快,快要通過三岔河口的金鋼橋時,遠遠就要落帆收杆,有時河水湍急,船工們都十分緊張,大喊大叫,忙得手忙腳亂,怕桅杆撞到橋上。

可是話說回來了,這河運有河運的難處,遇上水淺、重載、逆流而上時,單憑搖櫓不行,怎麽辦?找纖夫。一提起拉纖,您也許能想起四川民歌“船工號子”,那鏗鏘有力的板眼,啊!帶勁。可那是南方激流險灘特有的節奏,在咱平原地區,可沒那段子,為嘛呢?隻因為這大河緩流,平平穩穩,纖夫們得弓著身子,深貓著腰,一步一吭吃,汗珠子砸腳麵一摔八瓣,用的是一股子纏勁兒。

天津纖夫多是臨時雇用,自備纖繩,在河的淺灣和逆水行船困難的地方侯著,有船過來喊好價錢,現搭班子,船大貨重多雇幾個,反之少雇幾個。逆水航行的船速度非常慢,完全靠纖夫在岸上拉船前行。七八個人拉一根粗繩子,繩子的一頭係在船頭,纖夫每人把自己的小繩係在大繩上,小繩的一端綁有類似小扁擔形狀的纖板,套在肩上或橫在胸前,幾個人步調一致地一步一步向前邁進。夏天,驕陽似火,纖夫們大多光著膀子,身上都是古銅色,看得見肌肉和青筋繃得老高,頭頂烈日,滿頭滿身汗水,嘴裏有節奏地喊著“哎喲嘿,哎喲嘿”。船行的速度和纖夫的步伐一致,龐然大物逆水而上,纖夫們一刻不停地卯足力氣,到了水太淺的地段,船家也會用竹蒿伸入河中,用力撐船,為纖夫們助力,真可謂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就這麽從春到秋,一根麻繩係著自己的嵯跎歲月,也記載了這條母親河的昨天。

我小時候,海河邊上還有纖夫,當時的高高的海河西岸有綠色的鐵欄杆,欄杆裏邊也就是幾十公分的寬度,岸邊是石頭條石,被纖夫們常年行走磨去了棱角,十分光滑,大繩高高地扯向海河中大船翹起的船頭,繩子磨著條石的邊緣,纖夫們“哎喲嘿,哎喲嘿”的奮力拉著船隻,向上遊三岔口前進。到了上世紀60年代,海河中經常見到的景象是,一艘小火輪,拖拽著一溜兒沒有帆的木船,鳴著汽笛,像一條遊龍般往來於大河中間,纖夫們就逐漸的少見了。

就我說這苦差事,那坐在船頭上的情妹妹忍心讓情哥哥幹嗎。再說拉纖的大繩也不能蕩悠悠啊,不繃緊了船能跟著走嗎。不是我這人較真,他就是這麽個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