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從早到晚”來說,有賣報紙的、賣青菜的、賣大小金魚的,賣硬麵餑餑的、賣水產的、修理木器、箍筲的、修理銅器錫器的、收廢品的、賣冰棍的、賣蕎麥皮的……晚上的叫賣聲也很精彩,賣芭蘭花晚香玉的、賣金橘青果的、賣芽烏豆的、賣青蘿卜的、賣大糖堆的……

    如果按“一年四季”來說,正月賣元宵,二月賣晃蝦,三月賣鮮雞蛋,四月賣新杏,五月賣粽子,六月賣蜜桃,七月賣葡萄,八月賣西瓜,九月賣螃蟹,十月賣柿子,十一月賣蘿卜,十二月賣糖堆、烤山芋。一年的季節有不同的吆喝聲,妙處在於它的季節感非常明顯,聽到門外一聲叫賣,就有一種直覺,某一季節已來臨了,如此就會領略到陸放翁的詩句“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市聲”又稱“貨聲”,指的是市井商販推銷商品或提供勞務的叫賣形式,分為叫賣聲和“響器”(又稱“報君知”)兩種。其中,叫賣聲直接說明所售商品,賣什麽吆喝什麽,使人一聽便可分辨出叫賣者的行業。這種叫賣聲有廣泛的宣傳性,從古至今幾乎成了穿街走巷的小商販的普遍標誌。叫賣聲一般要突出名優、價廉、物美的特點,形式上多有節奏感、音樂感,故有極大的誘惑力。湯顯祖《牡丹亭》中有“你聽一聲賣花,把讀書聲差。”說明吆喝聲是很好聽的。經曆代代傳承,叫賣聲逐漸藝術化,變得有腔有調、合轍押韻,朗朗上口。

    這裏我要多說一句,就是我們要感謝那些傳統的民間藝人,特別是相聲老藝人們,他們廣泛搜集、整理民間的吆喝聲,把這些源於民間的市聲寫進自己的文藝作品裏,並且把一些不成腔調的吆喝聲藝術化,使之朗朗上口,韻味悠長。比如相聲名門世家常家,比如郭榮啟、於寶林、侯寶林等等著名相聲大家,都有這方麵的藝術作品。同樣,那些老吆喝的創作者,也從很多曲藝、戲曲的腔調、節奏中獲得了靈感,用於自己的吆喝聲中,使之悠揚動聽,或琅琅上口。

    民俗中的叫賣聲,包含著勞動人民的智慧創造,吆喝並不隻是隨隨便便的一聲喊叫,其中的用詞、用氣、行腔走調都很講究。小小的一個叫賣,也大有學問。人的吆喝、叫賣,固然是招徠顧客的簡便辦法,但畢竟吃力、費口舌。後來人們就開始使用“響器”。“響器”的形式多種多樣,或敲打、或搖動、或吹奏,都能引人注意,招徠生意。例如,焊錫器工匠敲打的鐵板為“鬧街”;小爐匠擔挑自擊小鑼也稱“鬧街”;剃頭挑子撐“喚頭”;賣熟食敲小長方木梆子;盲人算命彈大三弦;磨刀人吹洋號;賣燒餅的敲案板;算命瞎子敲凸臍小鑼稱為“報君知”等等。許多小販、小商為招徠生意,往往是叫賣聲與響器並用。

    那時候,每逢到了冬天,人們幾乎不串門,都在自家的炕頭上偎冬,一到晚上,胡同裏就傳來“臭豆腐——辣——豆腐——”、還有“栗子味地烤山芋——”、“金橘哦青果——”,陪伴著人們度過漫漫長夜。

    我曾經訪問過幾位老先生,他們說“如今的吆喝很直白,根本就‘沒那味了’,50多年前的吆喝就像唱小曲一樣。”我認為,倘若今天再不認真地搜集、總結、整理和設法保存這些曆史聲音的話,這些源於民間的、富有生活氣息的、帶有濃厚民俗色彩的吆喝,將會由此絕跡,使我們城市缺少了一條民俗文化的命脈。所以我們這一代人有責任把往日那些精彩的吆喝形成文字和影像資料,留給我們的社會,也留給後代的子子孫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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