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楊延嗣回爪州行營,見潘仁美泣曰:“吾父被番兵困於陳家穀,望招討急發兵救之。不然,生死決矣!”仁美曰:“汝父子素號無敵,今始交兵,便來取救耶?軍馬本有要備,我營難以發遣。”延嗣大驚曰:“吾父子為國家計,招討何以坐觀其敗乎。”仁美令左右推出帳外。

    延嗣立地罵曰:“無端匹夫!使我若得生還,與汝老賊勢不兩立!”仁美大怒曰:“乳臭豎子!仇恨莫報。今殺代之權在我,爾徑來尋死路那?”乃令左右縛於高處射之。軍校得令,將延嗣係於舟柏之上。眾軍齊齊發矢,無一箭能著。仁美驚曰:“真乃奇異!何眾人所射,皆不能中?”延嗣聽得,自思難免,乃曰:“大丈夫臨死,有何懼哉?隻慮父兄存亡未卜。”因教射者:“可將吾目蔽障,射方能中。”眾軍依言,遂放下,割其眉肉,以蔽其眼,然後射之。可憐楊七郎萬箭著身,體無完膚,見者無不哀感。後人有詩歎曰:

    萬馬軍前建大功,斬堅入陣見英雄。

    如何未遂平生誌,反致亡軀亂箭中?

    潘仁美既射死楊七郎,令將其屍拋於黃河去了。忽報:“番兵困住楊業於陳家穀,楊業已死。今梟其首級,殺奔西營來了。”仁美大驚曰:“番兵眾盛難敵,若不急退,必遭所擒。即下令拔營起行。劉君其等心膽墜地,連夜走回汴京而去。

    番兵乘勢追殺一陣。宋兵死者大半,委棄輜重、盔甲,不計其數。蕭撻懶既獲全勝,乃屯止蔚州,遣人報捷於蕭後,不題。

    卻說楊延昭部下陳林、柴敢,因交兵亂後,逃匿於蘆林中,直待番兵退去,二人乃沿岸而出。忽見上流頭浮下一屍,將近岸邊,二人細視之,位曰:“此是楊七郎小主官,因何遭亂箭所射?”位聲未止,忽岸側一騎,急跑來到。陳、柴正待走避,騎已近前,乃楊延昭也。因見陳、柴二人,問曰:“汝等緣何在此?”陳林曰:“戰敗避於此處,正欲尋訪本官消息。不想見河中浮一屍來,卻是六郎君,滿身是箭,體無完膚,不知被誰所害。”六郎下馬,仰天號位曰:“吾父子為國盡忠,何以遭此劫數?此必是問仁美取救兵,言語相激,致被老賊所害。”因令陳、柴撈起屍首,就於岸上埋訖。陳林曰:“本官今日要往何處?”延昭曰:“汝二人可隨處且安身。吾密向小路,探聽我父消息。若隻困在穀中,須漏夜入汴京取救;倘有不測,此仇亦當報也。”陳、柴從其言,三人灑淚而別。

    隻說楊延昭單騎人穀中,至半途,遇見二樵夫,問曰:“此是何地名?”樵夫曰:“轉過穀之東壁,乃幽州沙漠之地,前去便是胡原。”延昭聽罷,輕騎來到其處。隻見死屍重疊,皆宋軍部號,嗟呀良久。近李陵碑邊,一將橫倒子地,留下腰絛一條,延昭細視之,乃是其父所係也,因抱屍而哭曰:“皇天不佑吾父子,致使喪於乓革,何不幸若是哉?”乃掩淚,將所佩劍掘開沙土埋之,上留斷戈為記。複勒馬出原口,已被番張將黑嘈攔住,高叫曰:“來將何不下馬投降?以免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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