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是得小心點兒,我這兩天心裏總七上八下的,”美芽輕輕地歎息道,一邊頓了頓,然後仰起頭,烏溜溜的一雙眼,筆直地看向鍾明巍,“明巍,是不是今兒這一趟你入了宮門,咱們就再不能回頭了?”

鍾明巍一怔,實在沒想到美芽會問這個,頓了頓,鍾明巍點點頭:“對,再也不能回頭了,丫頭,你要是後悔,我就……”

“不,我不會後悔,”美芽斬釘截鐵地搖搖頭,一邊沉聲道,“他連自己的親弟弟都能下手,更何況他對你一向抱有敵意,若是一旦他當真做了天子,咱們怕是也要步四皇子的後塵了,明巍,與其到時候被人窩窩囊囊用弓弦勒死,還不如現在就放手一搏。”

寂靜半晌,鍾明巍忽然衝美芽微微一笑:“乖乖等著我回來。”

“嗯,我熬一鍋銀耳綠豆粥等著你。”美芽也跟著笑了,笑得雙眼彎彎。

鍾明巍沒再說什麽,輕輕地撫了撫姑娘的臉頰,然後轉身就下了台階,被龐毅扶著上了馬車,馬兒呼嘯,朝前奔去,美芽站在門前,目光追隨著那輛馬車,看了很久,直到馬車轉彎消失在了街角,她這才轉身回了府去。

……

養心殿。

鍾明巍到的時候,鍾之衡正在喝藥。

“萬歲爺,安郡王來了,”趙如海行至軟榻前,躬身向鍾之衡稟報道,“萬歲爺,現在就請安郡王進來嗎?”

“嗯,”鍾之衡將藥碗放下,一邊皺著眉漱了口,然後對趙如海道,“讓安郡王進來。”

“是,奴才遵命。”趙如海躬身道,一邊忙得退了出去,沒過一會兒,鍾明巍就進來了。

“兒臣見過父皇,恭請父皇聖安!”鍾明巍行至鍾之衡麵前,雙膝跪地,一邊叩頭行禮道。

“行了,起來吧,”鍾之衡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鍾明巍緩聲道,瞧著鍾明巍站起了身,他又開了口,“明巍,去給朕倒杯茶去。”

這話音一落,鍾明巍和趙如海都是一怔,鍾之衡一向淩厲冷漠,對皇子也甚少有這般溫和的時候,更何況還是對著他一直厭惡至極的鍾明巍。

“是,兒臣遵命。”

稍稍一怔之後,鍾明巍躬身道,一邊隨著趙如海行至牆邊金絲楠的長案上,他目光在那一溜兒十幾個茶葉罐子上逡巡著,最後落在了“蒙頂石花”上,然後打開了蓋子,用茶匙取出茶葉放入茶壺,然後倒上了熱水,這才沏出來了一杯茶,雙手端著,恭恭敬敬地送到了鍾之衡的麵前:“父皇請。”

鍾之衡打量著一臉恭敬沉穩的鍾明巍,還有遞到自己麵前的那杯茶,臉上湧出一絲滿意來,一邊伸手接過了茶杯,一邊含笑道:“這還是明巍頭一次給朕沏茶。”

“兒臣手藝不佳,還請父皇見諒。”鍾明巍躬身道。

“再不佳,也是兒子烹的茶,”鍾之衡牽了牽唇,笑了,一邊對著鍾明巍抬了抬下巴,“坐下來說話。”

“多謝父皇,”鍾明巍在鍾之衡麵前坐下,他覺得今天的鍾之衡太奇怪了,或者說是自打他這一次回京之後,鍾之衡就變得特別奇怪,鍾之衡從來都沒對他笑過,從前為了能夠得到鍾之衡的讚許和微笑,他可謂是費盡了心機,可是卻從來都沒有得到過,而今,他什麽都沒做,不過是笨手笨腳地沏了杯茶,鍾之衡就對他展露笑顏,而且笑得還那麽慈愛,簡直就像是個過分疼愛兒子的尋常父親,隻是鍾明巍看著那樣溫和的笑意,卻覺得毛骨悚然又如坐針氈,頓了頓,他才開口道,“兒臣這幾日沒能進宮給父皇請安,還請父皇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