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之衡之前並不能想通三十四年不回京師的鍾之齡為何要突然趕回京師這麽一趟,直到上個月,錦衣衛意外截獲了馬誌明寫給平西王的親筆書信,他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平西王回京從來都不是為了什麽複仇,更加不是為了給太後祝壽,他之所以回京,怕是在聽聞鍾明巍的處境之後,這才不得已開始策劃這一切,他所做的種種看似和鍾明巍無關,但是往深處想,卻又由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比如將徐氏一門徹底扳倒,他這個對徐氏一門始終不放心的九五天子,自然對鍾明巍的猜忌就會大大減少,又比如,突厥忽然壓境而來,事關江山社稷,他作為皇帝,務必要對鍾之齡進行一番安撫,而對鍾之齡來說,最好的安撫又有什麽能比得上給鍾明巍一個保障呢?尤其是,一直以來,鍾之衡都認定了鍾明巍是鍾之齡的鍾。

所以被廢黜了整整兩年的鍾明巍,一夜之間又從庶人搖身一變成了從一品安郡王,而不久之後,西北就傳回了,平西王願迎娶突厥公主的消息,他當時就覺得甚是意外,如今想來,他怕是一早就落進了鍾之齡設計好了的陷阱中,他低估了鍾之齡,低估了他對突厥公主的影響,更低估了他對徐思瑤的感情,為了心愛女人的兒子,他竟然會心甘情願付出這麽多,這讓他覺得震驚,繼而就是憤怒。

是的,他恨鍾之齡,又恨又嫉妒,恨他對自己的算計,對自己女人、兒子的不死心,又嫉妒他這樣的長情,這樣地甘願犧牲,他自知做不到,所以就更加恨了。

“那麽萬歲爺,接下來,屬下該怎麽做?”蔣柏仁問,有些試探地道,“對禦林軍,屬下是否還要監視……”

“不必了,從今往後,錦衣衛不必插手禦林軍之事,更不必監視安郡王府,”鍾之衡擺擺手,緩聲對蔣柏仁道,“就讓安郡王自己去處理吧,讓他親眼看看禦林軍在平西王的統領下,到底是個什麽爛攤子,也得讓他知道,朕是徹底對他放心的,願意讓他放手,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是,屬下明白了,”蔣柏仁躬身道,一邊又忽然想起來了什麽似的,忙得又稟報道,“啟稟萬歲爺,南疆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有人親眼看著秦衝跳下了幾十丈的懸崖,等士兵在崖下找到秦衝屍身的時候,他都被摔成肉泥了,模樣都認不出來了,不過他一直隨身攜帶的玉佩卻還是能辨認出來的,南疆濕熱,秦衝的屍身早腐爛了,根本運不回來,屬下的人便把把玉佩的碎片都給送過來了,請萬歲爺過目。”

蔣柏仁一邊說著,一邊從前襟取出一個小包,放到小幾上輕輕打開,露出來裏麵一小堆碎得不成樣的玉片來,其中有一片上頭的竹報平安的圖紋還勉強可以辨識。

“行了,朕知道了,”鍾之衡瞥了那碎玉片一眼,一邊點點頭,一邊輕輕舒了口氣,“既是秦氏一門的人都死幹淨了,朕也就能放心了。”

是啊,他如今最怕的就是鍾明巍得知自己身中歡情散的事兒,而他如今最頭疼的恰恰也是此事。

這歡情散的解藥,隻有突厥皇室才有,可是他若是向突厥皇室求藥的話,自然是瞞不過鍾之齡這個突厥皇室女婿耳目的,若是鍾之齡知道了,那麽必然會要將此事告之鍾明巍的,若是鍾明巍知道了……

“唉!”鍾之衡手撐著額頭,發出長長的一聲歎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