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上,”太後嘴唇顫抖的厲害,可是發出來的聲音卻如蚊蚋一般,鍾之衡忙得把耳朵附過去,然後就聽到太多斷斷續續地說著,“明巍……明巍在哪兒?哀家想……想看看明巍……”

“母後,您糊塗了,明巍如今在寧古塔呢,不在京師。”鍾之衡用複雜的目光打量著太後渾濁的雙眸,此時此刻,他的心情也是複雜得很,他以為太後最後的時光必定是要惦記徐氏一門的,甚至還要臨死之前讓他保證重振徐氏一門諸如此類的話的,畢竟太後這一生都一直在為徐氏一門費心,在剛才過來的路上,他還想好了要怎麽應對太後,可是他怎麽都沒想到,這個時候,太後最記掛的竟然是鍾明巍。

“衡兒……你要好好兒護著明巍,他……他實在太可憐了,”太後驀地緊緊握住了太後的手,力道之大,以至於鍾之衡都感到了疼痛,她一邊喘息著,一邊使勁兒撐起了身子,急急可可地看著鍾之衡,“衡兒,徐氏一門有再多的罪,都……都和明巍無關,如今徐氏……徐氏一門倒了,我也要死了,你對……你對明巍也該放心了吧?別……別讓他在寧古塔受罪了,讓……讓他回京好不好?”

“母後,朕發落明巍,從來都不是因為徐氏一門。”鍾之衡隻覺得喉頭似是要燒著了一般,他使勁兒地吞了一大口口水,有些艱難地開口。

“那……那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你……你就那般厭惡……厭惡明巍?我……我不明白,”太後直勾勾地盯著鍾之衡看,喘息的越來越是厲害,“你不是最喜歡思……思瑤的嗎?思瑤就……就留下明巍這一個兒子,你……你怎麽忍心這麽對他?你就不怕百年之後,九泉之下,見著思瑤,你……你要怎麽向思瑤解、解釋?都道是虎毒不食子,明、明巍他到底是你的親生骨肉啊!”

“不,不是的……”鍾之衡緩緩地搖搖頭,一邊苦澀地牽著唇道,“如果他是,那該多好,朕會把這天下都交到他手裏。”

“衡兒,答應娘,好好對明巍,”太後似乎沒聽到鍾之衡的話,仍舊在絮絮叨叨著,“當年思瑤懷他的時候,可受罪了,頭幾個月吃……吃什麽吐什麽,隻差沒把苦膽吐出來,後來……後來是不吐了,可是暑氣太重,她、她又吃不下了,那麽瘦的姑娘家,胳膊腿兒都瘦得根麻杆兒似的,就肚子一個勁兒地變大,哀家看著都心疼,能……能撐到八個月也是不易了……你就看在思瑤是、是拚了命地為你生下明巍,也……也不能這麽對他……”

鍾之衡渾身驀地一僵,他死死地盯著被麵兒上繡得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忽然,他雙手握住了太後的肩膀,然後壓低聲音急急可可地問:“母後,你剛才說思瑤她……她是不足月誕下的明巍?”

太後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非但說出去了,瞳孔都開始渙散了。

“娘!您告訴我!告訴我啊!”鍾之衡還在不停地追問,雙手使勁兒搖著太後的肩膀,直到太後胸口停止了起伏,他這才終於停了下來。

……

嘉盛三十四年正月二十

太後崩。

萬歲爺攜一眾皇子後妃於慈寧宮行三叩九拜大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