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鍾明峨輕聲道,他把茶盞輕輕放到了小幾上,這才稍稍抬起頭,從發間打量著廖崇武,然後鼻頭就是陡然一酸,他忙得又低下了頭,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就更輕了,“你也瘦了。”

“沒有,”廖崇武忙得道,一邊忙亂地整了整身上的鎧甲,一邊沉聲道,“就、就是鎧甲不太合身,這才顯得瘦。”

不是的,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你往那兒一站就跟堵小山似的,可是現在,你連鎧甲都撐不起來了,你臉頰瘦的都凹進去了。

鍾明峨嘴唇顫抖的厲害,一顆心都酸苦到了極點,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他努力把眼淚給憋回去,半晌,好不容易平複了情緒,他這才又開口:“既是已經給我行禮了,那就回去吧,天兒不早了。”

廖崇武默默地站了起來,對著鍾明峨深深一揖,然後就躬身朝外走,今兒能見到鍾明峨,他就已經很滿意了,是真的滿意,能看到他的人,能聽到他的聲,甚至衣服上可能還沾染著屬於他的氣息……

他真的已經很滿足了。

一步、兩步、三步……

鍾明峨聽著腳步聲一聲聲遠去,他胸口起伏得越來越厲害,待到廖崇武的手搭在了門上,鍾明峨驀地扭過頭去:“廖崇武!”

那隻搭在門上的手驀地一僵,半晌,廖崇武緩緩地轉過身去,他看著鍾明峨一臉茫然無措地看著自己,一顆心都要疼裂了,他多想飛奔過去,把他擁在懷裏,把那一肚子話一句一句說於他聽,可是他就隻能這麽站在原地,兩隻腳跟生了根似的。

“殿下,還有什麽吩咐嗎?”廖崇武恭恭敬敬地道。

“沒……沒什麽了,”鍾明峨忙得扭過了頭去,衝動之後,他滿腔的懊惱和酸楚,他下意識地掐著指甲,一邊小聲道,“別喝太多酒,傷身。”

自廖崇武進來,鍾明峨的胸腔裏,就充斥著濃濃的酒氣,他知道這酒氣的來源,所以一個勁兒拚命地嗅著,他是個滴酒不沾的,可是卻也能聞得出來,這是燒刀子的味道,因為從前,廖崇武喝的也是燒刀子。

“你……你就一點兒都不想我嗎?”對著那瘦弱纖細的背影,廖崇武再也忍不住了,嘴唇哆嗦著道,他知道自己這樣子實在窩囊,實在不像個大老爺們兒,可是他真的忍不住了,他真的要瘋了!

“我想你做什麽?”鍾明峨梗著脖子,雙眼瞪得老大,他直勾勾地盯著描紅繪彩的房梁,一字一字都帶著剜心的譏嘲,“我現在日子過得好著呢,比你在的時候,不知道要好到哪兒去,父皇重用我,眼看著我就要……”說到這裏,鍾明峨急促地喘息著幾口,努力地吞著口水,然後又繼續道,“眼看著我就要當爹了,大好前程等著我呢,我……我想你做什麽?沒有你,我……我好著呢!”

“真的?”廖崇武輕聲道,一邊伸手抹了抹臉,都道是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可見他不算是真的男子漢,猩紅的眼睛看著那繃著筆直的背影,半晌,廖崇武又轉過了身去,一邊又把手搭上了門,一邊輕輕道,“既如此,屬下恭祝殿下福壽康寧,一世平安喜樂。”

言畢,廖崇武就推開了門,可是他卻根本走不出去,身後傳來的壓抑的哭聲,聲聲都似是利劍生生戳在他的心上,他又把門給關上了,然後一步步又走到了鍾明峨的麵前,原本還牙尖嘴利的人,這時候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殿下,殿下,”廖崇武心疼得都說不出話了,他顫顫地跪在了軟榻前,一邊伸手攏著鍾明峨淩亂的頭發,一邊哽咽道,“明峨,你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