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盛三十三年五月十六

寧古塔。

南山別院。

鍾明巍和美芽都賴床了,頭一次在新房子裏過夜,兩人都有點兒興奮,昨晚上睡得有點兒晚,今兒睜眼都已經日上三竿了,美芽被窗縫透進來的陽光刺得眼都睜不開,下意識地就朝鍾明巍的懷裏鑽,鑽著鑽著美芽又驀地坐了起來,然後推窗戶朝外頭瞧了瞧,登時就有些目瞪口呆了。

“鍾明巍!得起來了!你看這都什麽時候了!”美芽忙得去推鍾明巍,一邊忙不迭地披上了外裳,哪知道還沒來得及扣扣子,就被鍾明巍一把又給扯進了懷裏,美芽蹙著眉道,“你這是做什麽?也不瞧瞧都要過午了!”

“那又怕什麽?”鍾明巍在美芽的頸窩裏頭蹭了蹭,一邊迷迷糊糊地道,“反正是在自己家裏,想睡到什麽時辰就睡到什麽時辰。”

美芽的手一頓,當下也不掙紮了,她伸手環著了鍾明巍,一下下輕輕順著他的頭發,一邊柔聲道:“自然在自己家裏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可是咱們不是說好了今兒要去陳奶奶家一趟的嗎?去太晚怕是不好吧?”

因為婚期已經定下來了,所以昨兒鍾明巍跟美芽商量著,打算親自去給陳奶奶和陳清玄送請柬,他們也不打算怎麽大操大辦,可是該請的人還是一定要請的,比如說陳奶奶和陳清玄,美芽自然沒有意見了。

“哦,差點兒把這茬給忘了,”鍾明巍一怔,隨即忙不迭地點點頭,一邊就坐了起來,“那是不能去太晚。”

“今兒早上都沒聽到龐毅練功的聲音,還有顧先生搗藥的聲音,還真挺不適應的,”美芽一邊穿著衣裳一邊感慨著,一邊從窗台上取來了一把木梳遞給鍾明巍,“你給我梳個頭唄。”

“就這樣才好,最煩他們每天早上作亂了,腦瓜仁兒都給吵的生疼,”鍾明巍抿唇笑著,一邊給美芽梳頭發,一邊柔聲道,“就喜歡每天早上除了蟲鳴鳥叫之外,就隻能聽到你的聲音,不管是呼吸聲、笑聲,還是你劈頭蓋臉訓我的聲音,真真是聲聲入耳。”

“那有什麽好聽的?”美芽很是難為情,一邊吸了吸鼻子,一邊又問男人,“咦?我什麽時候大早上劈頭蓋臉訓過你啊?你可不要冤枉我,說的我好像是隻母老虎似的。”

“你好好想想,我是不是冤枉你?”鍾明巍低低笑著,一邊放下了梳子,開始給美芽編辮子,美芽一直很喜歡這樣簡單的麻花辮子,鍾明巍也喜歡,隻是如今編的多了,鍾明巍會的花樣也多了,不光是三股的辮子,就是四股五股的辮子他也都會編,而且編的還都很好看,這也算是無師自通吧。

美芽歪著頭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當下對著鍾明巍搖搖頭:“我想不起來。”

“就眼巴前的事兒,你都記不得了,真是的,”鍾明巍取了頭繩過來紮辮子,一邊含笑道,“就是那天啊,在集賢書屋裏頭,你又哭又鬧的,可把我給嚇壞了。”

美芽一怔,隨即也想起來那天的事兒了,一時間她竟不知道說什麽好,算起來,這一次和鍾明巍重歸於好,也不過就七八天的事兒,可是現在想想竟覺得跟上輩子事兒似的,美芽隻覺得有點兒恍惚。

給美芽紮好了辮子,鍾明巍伸手握著美芽的肩,讓她轉了個個兒,麵對著自己,他一邊握著美芽的手,一邊柔聲道:“怎麽了?小丫頭這是又憋著想罵我了?”

“不是,”美芽輕輕搖搖頭,烏溜溜的一雙眼看著鍾明巍,“我在想那些天你一個人是怎麽熬過來的。”

鍾明巍一怔,隨即把美芽的手給握得更緊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是故作輕鬆地和美芽說沒什麽,還是要把那些苦痛一一朝美芽剖析一遍,不管是哪樣,他真的都不願意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