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鍾明巍瞧著美芽醒了,忙得放下了手裏的藥碗,一邊伸手撫著她的臉,一邊柔聲道,“你醒了?覺得怎麽樣了?”

美芽怔怔地看著鍾明巍,目光從他的額頭滑到眉眼,又到了鼻子嘴巴,最後停在了他棱角過分分明的下巴,她抬起手,顫顫地放在了鍾明巍的下巴上,一邊輕輕地摸著,一邊小聲道:“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鍾明巍鼻頭陡然一酸,然後一把就把美芽箍進了懷裏,他下巴輕輕磨著美芽的發旋,瞪著眼看著灰突突的房梁,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半晌這才總算平複了情緒:“不礙事兒,等你回家了,給我做兩頓麵疙瘩湯喝,我就胖回去了。”

“可是……可是你不是要去京師嗎?”美芽伸手環著鍾明巍,把臉貼在他的胸口,一邊哽咽著道,“你不是……不要我了嗎?”

“丫頭,我錯了,”鍾明巍捧著美芽的臉,不住地親著,從額頭到鼻子,又到臉,每一寸肌膚,他都細細密密地親著,最後,他的嘴唇停在了美芽幹澀的嘴唇上,一邊輕輕地蹭著,一邊沙啞著道,“丫頭,我哪兒也不去了,就在寧古塔守著你好好兒過一輩子。”

“你……”美芽蹙著眉迷茫地看著鍾明巍,似是在分辨什麽,半晌,她驀地一把推開了鍾明巍,瞪著眼哆哆嗦嗦著道,“我……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丫頭,你沒在做夢,”鍾明巍看著美芽這幅表情,一顆心都要疼碎了,他伸手拉著美芽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一邊含著淚跟美芽笑道,“不信,你打我一巴掌試試。”

美芽的手顫得厲害,一如此時此刻她顫抖的一顆心,她看著自己貼在鍾明巍麵頰上的手,也看著鍾明巍含淚的眼,半晌,她的眼睛也濕潤了,那隻白皙纖細的手顫顫巍巍地在鍾明巍的臉上摩挲著,越摸手就顫的越厲害。

“你怎麽……怎麽真的瘦這麽多?”美芽的聲音都哽咽了,她嘴唇哆嗦的實在厲害,都再說不出利索話了,另一隻手也抬了起來,兩隻手仔仔細細地摩挲著鍾明巍的臉,然後驀地一把緊緊箍住了鍾明巍的脖子,“你為什麽不要我?鍾明巍,你為什麽不要我?!”

“丫頭,我錯了!丫頭,我真的錯了!”鍾明巍被美芽緊緊地箍著,美芽的力氣太大了,以至於他都喘不過氣來了,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此時此刻這樣安心踏實過,他伸手環著美芽,把自己的臉都埋進美芽的懷裏,似是終於歸巢的候鳥,再開口的時候,鍾明巍的聲音都沙啞得不成樣子了,“丫頭,求求你原諒我,這輩子就這一次,好不好?”

美芽沒說話,隻是抱著鍾明巍一直哭,把這麽久以來淤積在心底的情緒都盡情地宣泄著,她覺得自己沒出息極了,任由鍾明巍的這一張嘴就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她覺得自己的情感實在卑微又可憐,但是她又有什麽辦法?早在十一歲那年,這個男人就根植在了她的心裏,對他的愛戀和思念早就生根發了芽,盤根錯節地生在這顆心的每一處角落。

她不知道鍾明巍對於別人意味著什麽,是鳳子龍孫?是階下囚、還是個殘廢?但是對她而言,鍾明巍就是一切,從前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活著,成日在大宮女的辱罵下辛辛苦苦周而複始,她不知道這樣的人生到底有什麽好期待的,對於罪奴而言,她的人生注定辛苦淒涼,但是十一歲那年,她的人生開始變得不一樣了,她有了憧憬、關於美好關於未來的憧憬,即便明知那隻是美夢一場,但是於她而言,卻比什麽都重要,她小心翼翼地守護著這個美夢,哪知道竟有美夢成真的這一日,那種滋味啊,沒經曆過的人不能知曉……

所以,就算再卑微再可憐,她也要守護著這個夢,即使這個夢已然不似從前那般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