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走了?”哭夠了,美芽的頭暈眩得難受,她一邊捧著男人的臉,一邊兀自抽抽噎噎得停不下來,“不是說……要回京師享富貴的嗎?不是說……還有把安氏扶正好給你……給你添磚加瓦的嗎?”

“丫頭,那些都……都不重要,”鍾明巍對著那雙濕漉漉得到眼睛,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都哽咽得不成樣子了,他一邊去親美芽過分紅腫的眼睛,一邊小聲道,“這世上再沒有比寧古塔更好的歸宿了,也再沒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你騙我……”好不容易才止住哭的美芽,這時候又流下淚來,她心裏說不出來的憋悶和委屈,她真的好想狠狠甩鍾明巍幾個巴掌,可是她到底下不了手,最後隻是使勁兒地咬了咬唇,一邊咬牙切齒地道,“你從從來來都是糊弄我,成日巴巴地要娶我,到頭來還不是……還不是安氏一來,你就變了心,從前你也不是沒說過這輩子哪兒都不去,就在寧古塔好好兒陪我過一生,可是呢?可是……”

可是,你依然惦記著京師,即便你明知那是怎麽樣吃人不吐骨頭的所在,可是你已然惦記著那裏頭的富貴榮華還有……權力的滋味。

而寧古塔、這樣的荒涼地兒,而我、這個連半大孩子都看不下去的醜姑娘,又怎麽能讓你停留?

“丫頭,我……”鍾明巍看著美芽的眼睛,這雙眼睛從來都是裝著雀躍裝著恬然,即便時不時會熱淚盈眶,必然也不是因為歡喜,可是此時此刻這雙眼睛卻是那麽的悲苦,以至於他都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挪開了眼,卻被美芽嘴唇上的灰白的牙印兒給刺痛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扶著床沿兒,跪下了。

“你……你這是做什麽?”美芽一怔,隨即手忙腳亂地要去扶鍾明巍,可是鍾明巍卻輕輕地推開了她的手,仍舊那麽筆直地跪著。

“丫頭,”鍾明巍一眨不眨地看著美芽,喉頭似是著了火,疼得難以忍受,他努力地讓自己的每一個字都說的清楚,“我從來沒對誰承諾過什麽,但是對你做出的承諾都是最真心實意的,請你一定相信我,不管是從前的鍾明巍,還是現在的鍾明巍,對你……從來都是一心一意,丫頭,有些事,我其實不願意跟你說,不管是出於對你以後的考慮還是……還是出於維護我那點子可憐的自尊,我真的不想跟你說,原本是想帶進棺材裏的,可是……”說到這裏,鍾明巍的聲音到底還是哽咽了,他伸手抹了把臉,然後又仰著頭看向了美芽,“可是丫頭,我雖然是個三十三歲的大男人了,活了半輩子了,可是我也有我的恐慌,我的畏懼啊,從前隻是想盡可能的把你推開,不讓你因為我毀了這一生,可、可是今時今日,丫頭,我實在不願意再放手了,不管會不會毀了你,也不管你往後會不會後悔,會不會怨恨我,丫頭,我……我都管不了了,前半輩子過得實在太苦了,後半輩子我隻想跟你好好兒過日子,丫頭,我知道我從來都是個自私自利的人,可是丫頭……求你別討厭我,也別……別嫌棄我好不好?”

美芽看著鍾明巍,看著用從來沒有過的、誠惶誠恐的眼神可憐又緊張地看著自己,美芽的心簡直跟針紮似的,這個人是鍾明巍啊,他是天潢貴胄啊!可是他現在就跪在自己麵前,那麽的可憐無助,像是個求著娘別丟下他的可憐娃娃。

“到底出了什麽事兒?”美芽吸了吸鼻子問,鍾明巍雖然沒有說到底是什麽事兒,但是美芽卻也聽得出來,必定是出了大事兒的,要不然鍾明巍也不會這般崩潰焦灼,她一邊伸手抹去鍾明巍眼角的淚水,一邊小聲問道,“是不是京師那邊又出了什麽大事兒了?又……又牽扯到你身上來了?”

鍾明巍搖搖頭,他咬了咬牙,半晌才開了口:“我生不了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