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秦律隻氣得渾身都抖,他手指顫顫指著秦夫人,一邊冷聲道,“你是不是恨不得讓所有人都聽到!”

秦夫人這才壓低了聲音,可是卻兀自抽噎不止:“衝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反正這十幾年,我日日都過得膽戰心驚,早就不想活了……”

秦律被她煩的不行,雙手背在身後,轉身就進了書房,甫一推開了書房的門,聽著身後秦夫人隱忍的哭聲,他又鬆開了手,他對著那扇雕花門歎息了一聲,然後又轉身走到了秦夫人身邊,一邊取了帕子給秦夫人拭淚,一邊小聲道:“行了行了,別哭了,我明兒就去跟太後求情,趁著時間還早,讓太後給徐成錦修書一封,免了衝兒這一趟隨軍。”

“你去求情又能怎麽樣?”秦夫人哭得更厲害了,眼紋裏都是淚水,她怎麽擦都擦不完,索性也不擦了,由著眼淚珠子“劈裏啪啦”往下掉,“擺明了,太後就是故意要挾你,那位慧貴人若是一日不懷上龍種,誕下皇子,太後哪裏會放過衝兒,而且……就算慧貴人誕下了皇子,太後怕也不會放過衝兒,更不會放過咱們秦府,這輩子,咱們……咱們就隻能任由被太後牽著鼻子,嗚嗚嗚!我那衝兒太可憐了,他可怎麽辦啊?”

秦律沒有吭聲,頹廢地坐在了秦夫人身邊,肩膀都耷拉著,一時間似是老了十歲。

秦夫人說得不錯,這麽些年,他為太後做了那麽多不得見光的勾當,即便日後慧貴人終於如願誕下皇子,太後哪裏就會放過他們了?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始終把衝兒攥在手裏,好讓他繼續哈巴狗兒似的聽話罷了。

可是,做臣子的哪個又不是哈巴狗兒呢?

這世間的人千千萬,貴人萬萬千,可說到底,正經主子就隻有那麽兩個,他也是沒得選,隻能讓自己這條哈巴狗兒尾巴搖得更歡實,更討主子歡心。

“行了,”半晌,秦夫人哭聲漸歇,秦律伸手拍了拍秦夫人的手,一邊沉聲道,“都這麽些年挨過來了,哪兒就這麽經不住事兒了?”

“是啊,都這麽些年了,”秦夫人一邊拭淚一邊抽噎著道,“有時候回頭想想,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

是啊,這麽些年都是怎麽熬過來的呢?

一時間,秦律和秦夫人都是一陣悵惘。

“老爺,等慧貴人誕下皇子,你就辭官吧。”半晌,秦夫人忽然道。

“那也得太後和皇上都點頭啊。”秦律苦澀地牽了牽唇。

“咱們不是要逃走,咱們可以去南疆啊,你也做個隨軍郎中,咱們一家三口團聚好不好?”秦夫人驀地抓住秦律的手,急急可可地問,“咱們就在徐成錦的眼皮子下頭,太後肯定能放心的,老爺,我現在什麽都不求了,隻求有生之年能和衝兒和老爺多過幾天,老爺!”

“好,”秦律看著秦夫人皺紋密布的一張臉,一時間心裏湧上各種滋味兒,這是他的發妻,是他兒子的娘,是和他相濡以沫大半輩子的女人,也是自打嫁進秦氏一門就沒有過上一天安生日子的可憐女人,他虧欠她實在太多太多,半晌,他點點頭,“到時候我去求太後開恩。”

……

嘉盛三十三年四月二十六

寧古塔。

“爺,夫人,南山別院都已經修葺好了,”早膳之後,龐毅打開冊子,跟鍾明巍和美芽稟報,“前院的秋千,後院的石榴樹,還有花園裏的花,都是按照爺和夫人的意思修葺的,池塘也已經清淤了,今天已經約了人過來放些魚苗進去,再過半個月就能種蓮子入池塘了,等到七月份就能看到荷花開了。”

“真的?今年就能看到荷花啊?”美芽有點兒激動,一邊推了推鍾明巍道,“到時候魚也長大了,咱們什麽時候想吃魚,就什麽時候下網抓魚,對了鍾明巍,你肯定不會撒漁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