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主失神的凝視下奏過一疊,曹評按下龍笛,微笑問她:“一別近五年,公主一向可好?”

    公主一咬唇,不答,轉身想走。

    “公主,”曹評喚住她,略略靠近她,很優雅地側首欠身,輕聲道:“臣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望公主賜教。”

    公主猶豫,但終於還是有了回應:“何事?”

    “為何自四年前的乾元節後,公主對臣,皆避而不見?”他仍很溫雅地微笑著,但這問題卻提得很直接。

    公主雙目蒙上了一層淚光。她保持著背對他的姿態,以不令他發現她彼時的動容。在沉默片刻後,她疾步走開,最後遺他的,是一個無聲的答案。

    公主更衣後回到殿中,有意無意地朝男賓坐席上掃了一眼。我知道她想找什麽,但曹評卻不在那裏。

    我悄悄退出。不久後回來,低聲告訴她曹評的去向:“曹公子還在瑤津池邊,坐在柳樹下看著遠方出神……下雨了,他亦未有躲避的意思。”

    公主端然坐著,好似並未聽見我的話。過了許久,她才終於轉頭喚我,輕聲吩咐:“讓人送把傘給他。”

    這一聲吩咐顯示她終究沒把他當路人,我從中感覺到,這一對小兒女的情事——如果可以把那些若隱若現的情愫歸為情事的話——還有延續的可能。而幾天後,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亦證明了這點。

    那天,原本會準時前來向公主授課的老樂師沒有來,進入儀鳳閣求見公主的竟是她一向厭惡的盧穎娘。盧穎娘告訴公主,老樂師今天病了,所以特派她來,向公主告假,若公主有需要釋疑之處,便請問穎娘。

    公主冷著臉,說今日無問題請教,讓穎娘回去。穎娘答應,退至門邊,公主卻又將她喚住,道:“罷了,既然來了,你就奏一曲給我聽聽罷。”

    穎娘答應,回來坐定,含笑問:“公主想聽什麽呢?”

    公主道:“《清平樂》。”

    穎娘笑道:“皇後壽宴上,公主一曲《清平樂》技驚四座,若奴家再奏此曲,豈非班門弄斧、東施效顰?”

    “哪裏,”公主冷道,“四年前的乾元節上,穎娘你與曹大公子那一曲《清平樂》奏得才叫技驚四座。你琴藝之妙,姿儀之美,皆令眾人傾倒。我如今再奏此曲,才有東施效顰之嫌呢。”

    “公主切勿如此說,折殺奴家。”穎娘忙欠身拜謝,然後,她說出了一點當時不為人知的真相:“說來慚愧。那次奴家承命與曹大公子合奏《清平樂》,事出突然,奴家倉促之下亦未作好準備,隻在演奏前與曹公子商量了幾句,配合細節也是為他所定。合奏時奴家又很緊張,多次出錯,不是忘了按曹公子的編曲方式變調,便是箜篌龍笛分合處忘了配合,以致他頻頻顧我,暗示提醒,奴家羞愧難當,越發錯得多……”

    她尚未說完,公主已睜大雙目,一手抓住她手臂,聲音微微顫著,問:“是你彈錯了,他才看你?”

    穎娘頷首,微笑道:“是。這一曲能彈下來,全賴曹公子配合掩飾。”

    “原來,是這樣……”公主放開穎娘,怔怔地盯著她看了半晌,忽然開始笑,直笑得埋首於臂間,伏案不起。

    穎娘赧然道:“奴家濫竽充數,公主見笑了。”

    “哦,我不是笑你……”公主還是伏在案上,但側頭看她,雙眸如星,皆是喜色在閃動,“謝謝你,穎娘。你的胭脂顏色真美,衣裳上的蘭麝味兒也很香。”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