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橋抓“樣板戲”之“樂”、之“甜”,是人所皆知的:張春橋正是借助於這條捷徑,迅速地接近了“第一夫人”,博得了她的好感,從此扶搖直上。

    可是,內中的苦、酸、辣,卻是外人莫知。向來守口如瓶的張春橋,大約是太累了,大約是太煩了,偶然地吐露真言。

    那是張春橋的一位熟友,回憶往事,對筆者談及有趣的一幕:

    康平路,他遇見多日未見的張春橋。

    他拍了拍張春橋的肩膀:“老兄交鴻運啦!”

    “唉!”張春橋竟喟然長歎。

    “怎麽,還歎氣?”他感到奇怪。

    “一言難盡,太累了!”麵對老朋友,張春橋這一回並不掩飾。

    “日夜寫文章?”他問道。

    “不是寫文章,是做記錄。她的每一句話,我都要記下來。特別是在看戲的時候,她喜歡看到哪裏說到哪裏。劇場裏那麽暗,我記的時候看不見字,回家以後要重新整理,怎麽不累?”張春橋歎畢,忽然意識到什麽,馬上閉緊了嘴,急匆匆走了……

    倘若當年他不對老朋友說出這番真話,今日的人們恐怕很難想像張春橋那時候的苦、酸、辣。

    “女客人”是個咋咋呼呼的女人。她的話,一天可以裝一籮筐。她隨時隨刻都要發表“指示”,而她的“指示”又往往那麽瑣碎,那麽拉雜,從演員的衣服上要不要露出一點兒棉花,到背卡賓槍呢還是拿“三八式”,她全要發表“指示”。而她又是一個喜歡耍脾氣的女人,一旦她發過的“指示”,沒有照辦,哪怕是她提出的門簾上多打一塊補丁的“指示”沒有照辦,她都要發火,要訓人。

    伺候這麽個“女客人”,真的,把張春橋弄得苦不堪言。

    她,“淌著心上的血”,“培育”著“革命樣板戲”。張春橋這位“兩出戲的書記”,筆不離手,本子不離手。隻要她講一句,他就記一句。每一回,張春橋向京劇院傳達“江青同誌指示”的時候,總是詳詳細細,一字不漏。

    也真“難為”張春橋,在筆者所看到的各“樣板戲劇團”整理的“江青同誌指示”中,惟有張春橋親自整理的那幾份最為詳盡。

    張春橋所整理的《江青同誌對京劇<智取威虎山>的指示》,長達萬言,幾乎達到“有言必錄”的程度:

    “舞台調度,楊子榮一上來就來了個武生的亮相,這樣不好。應該跟著鑼鼓點子上來,把相亮在報告、敬禮的地方,燈就打在他臉上。”

    “在李妻被土匪打死的時候,老太太要用低的聲音喊出‘孩子他娘……’,這要過硬,聲音低,又要送到最後一排觀眾的耳朵裏。不能大喊大叫。”

    “楊子榮可以從容的脫掉大衣。脫大衣要注意方法,不能隨便一放,楊子榮可以搞一個姿勢,表現隱蔽自己。”

    “白茹要爭著去救孩子,可以用葡萄糖和炒麵,給孩子吃。”

    “演員中沒有一個搓手表示天氣冷的。”

    “小分隊要改名字,小分隊是蘇聯的稱號,當時東北常用的是剿匪隊或追剿隊。”

    光是“有言必錄”、“句句照辦”還不行。江青常常坐一個主意,站一個主意。昨兒個這麽說,今兒個那樣講。辛辛苦苦,戰戰兢兢的張春橋,少不了挨她的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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