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隻有嫦娥在天廷,但現在,沒人去問她詳情,她更沒有餘力去說。沉香等人被金鎖帶著,木然地拖著步子,穿越大街小巷。龍八看著四下的景物,欲言又止,沉香卻想了起來,喃喃道:“是這兒,丁香被收養的地方。”想到龍八的婚事,精神突然一振,快了,舅舅,再堅持幾個月,我們,我們會接你回家,照顧你,伺候你……

    哮天犬不知道這些,主人的傷,令他驚慌失措。法力沒有了,他隻能看著主人在生死邊緣掙紮,隻能徒勞地拭去楊戩嘴角湧出的鮮血,闖進一家又一家醫館苦苦哀求:“求求你,救救我主人,求你們了!”

    哮天犬是急昏頭了。楊戩這樣的傷,豈是凡間大夫能治的?更何況,他的衣衫早在山上劃得破爛,滿是血漬汙痕,誰又肯正眼看他?連換了幾家,客氣的說聲沒得救,不客氣的,直接叫人轟了出去。

    天漸漸黑了下去,瀝瀝地下起了小雨。雨水打在身上,狂亂中的哮天犬總算冷靜了一些,卻是一個激靈:主人傷得這麽重,如何能受得風寒!茫然四顧,見不遠處有間破敗的土地廟,抱著楊戩,弓著腰擋住些雨,踉蹌地奔了進去。

    有的時候,知道一件事,並不代表能接受。眾人此刻便深深了解了這一點。明知楊戩雖然傷重,卻“幸運\”地撿回了一條命,被帶回劉府照料了三年多。可為什麽?為什麽還是會這樣害怕,這樣恐懼?

    被哮天犬抱著,穿越了大半個城,楊戩仍是一點知覺也沒有。現在,被哮天犬扶靠在墻上,總算不再一直咯血,眉卻緊緊蹙著,痛楚是那樣鮮明。哮天犬低聲哽咽著,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想起主人多少淋了些雨,他便搜出些枯枝爛草,點起火,好讓主人稍暖和一點。

    沉香又去把脈,因為他實在無法忍受什麽也不做地等待。龍八沒話找話:“我們,我們還是想想哪位菩薩上仙有辦法好不好……”也不知有人聽見沒有,人人的目光都是一片茫然。

    廟外有了動靜,一個老乞丐托著破碗進來,看見他們,一愣。哮天犬原本呆坐著,聽到動靜,本能地擋成楊戩身前,直到看清老人,才放鬆了一點。老丐雖不認識他們,但瞧這個樣子,哪還有不明白的,坐下嘆道:“新來的?唉,這世道……你們有沒去老大那上個名?”

    哮天犬一呆,囁嚅著問:“什麽……什麽上名?”老丐打量打量他們,雖然衣衫骯臟,細看卻是好料子,心說不定是什麽人家落魄下來的,難怪不懂街麵上的事,好心提醒道:“你要在這城裏討生活,不向老大交份子可是不行的。”放低聲音,“背後人都叫他潑皮張,我們可不敢,隻能尊聲老大。這城裏靠人施舍過日子的,全要向他交份子。明天我帶你去見見他,免得找你麻煩。”

    哮天犬明白過來,小聲說:“不,我不是……”可是看看自己的樣子,隻覺嘴裏滿是苦澀,這副樣子,說不是乞丐,有誰能信?

    楊戩對這些毫無所覺,沉陷在永無止境的昏沉痛苦中,不得解脫。三聖母用手試了試他的額,滑下,掠過臉頰,從一直以來的麻木呆滯中清醒過來,失聲痛哭。她的哥哥,一直以來,讓人畏,讓人恨,卻從來沒有人能夠否認,他是高貴的,威嚴的,怎麽會、怎麽會有這樣的一天!

    哮天犬的肚子叫了,老乞兒聽見了,瞧他咽著唾沫縮緊身子,憐憫地將手中吃剩的半個饃遞過去:“今天趙老爺收了義女,府中慶祝,喏,反正我也吃飽了,給你吧。”哮天犬接過來,卻不吃,小心地將老乞咬過的地方剝下,貪饞地塞入口中,剩下幹凈的,想喂給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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