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地球上的災難相比,來自太空的災難更難預測。以人類目前的技術水平,對太陽突然災變、近距離超新星爆發等太空災難很難做出預報。而另一類太空災難則從物理規律的本質上就不可能預測。如果太空中有某種災難以光速向地球運動,由於宇宙中沒有信號可以超過光速,也就不可能有災難的信息趕在災難之前到達地球,換句話說,我們在災難的光錐之外,絕不可能預測到它。

    末日災難在科幻文學中得到了充分的表現,正如愛情是主流文學永恒的主題一樣,災難也是科幻小說永恒的主題。《逃出母宇宙》就是一部表現來自太空的末日災難的作品。

    《逃出母宇宙》的構想十分宏大,末日災難的來源是整個宇宙,是真正的滅頂之災。與其他類似題材的作品相比,本書的科幻設定有其十分獨到的地方。在大部分末日題材的科幻小說中,末日像一堵牆一樣轟然聳立在人類麵前,一切都清清楚楚;但《逃出母宇宙》中的描述更符合人類的認知規律,小說多層麵多角度地表現了人類對於災難的逐步認知過程,真相一步步揭開,曲折莫測,峰回路轉,在巨大的絕望中透出希望的曙光,然後又迎來更大的絕望,走到最後悲壯的結局。小說帶著讀者不斷地從希望的頂峰跌入黑暗的穀底,經曆著隻有科幻文學才能帶來的末日體驗。同時,與傳統的科幻小說中經常表現的太空災難不同,《逃出母宇宙》中的宇宙災難是一種全新的災難類型,涉及物理學和宇宙學最前沿的知識,展現了宇宙演化的總體圖景和時空最深處的奧秘,這種想象是終極的,具有無可比擬的廣闊視野和哲學高度。

    王晉康曾經說過:年輕的科幻作者是從未來看未來,像筆者這樣的中年科幻作者是從現實看未來,而他自己則是從曆史看未來。這話準確地說出了包括《逃出母宇宙》在內的王晉康科幻小說的特點。正是由於從曆史看未來這一深遠的視角,《逃出母宇宙》具有了凝重而深刻的內涵。作者用深沉的理性遙望想象中的人類末日,描述出一幅末日災難中人類社會的圖景。正如這一作品係列的總題目《活著》所表現的那樣,在作者的世界設定中,人類的生存和延續是壓倒一切的目標,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末日社會產生了與超級災難相適應的價值和道德體係,像人的卵生、一夫多妻和極端專製這類在傳統社會中大逆不道的行為和體製,在《逃出母宇宙》的世界設定中都變得合理了。

    前不久,加拿大科幻作家羅伯特·索耶來中國訪問,在談及我國科幻小說在描繪末日題材時所表現出的黑暗與嚴酷時,他認為這同我們民族和國家在曆史上的遭遇有關,而他作為一個加拿大人,對人類在宇宙中的未來則持一種樂觀的態度。我完全同意他的觀點,曆史的烙印不可避免地出現在對未來的想象中。但反觀地球文明在宇宙中的地位,人類作為一個整體,在宇宙中不像現代的加拿大,倒更像五百年前歐洲移民到來之前的加拿大土著人。當時,由不同民族組成並代表至少十個語族的上百個部落,共同居住在從紐芬蘭省到溫哥華島的加拿大。設想當時如果有一位土著科幻作家,也用同樣的樂觀設想他們的未來,現在回頭看看顯然有些太樂觀了。不久前出版的由加拿大土著人作家喬治斯·伊拉茲馬斯和喬·桑德斯所著的書《加拿大的曆史:一位土著人的觀點》引起社會廣泛關注,其中對此有著刻骨銘心的敘述。

    正因為從曆史看未來,王晉康的作品具有鮮明的中華文化色彩,即使在想象中的未來和想象中的末日,這種色彩也是那樣鮮明而厚重。《逃出母宇宙》雖然對傳統的價值體係進行了大膽的顛覆,但其深層的思想是中國的,其中主要人物的思考和行為方式也具有鮮明的中國文化印記,書中反複出現的憂天的杞人形象就是這方麵生動的象征。這部作品給人留下的一個深刻命題是:包括中華文明在內的古老的東方文化和價值體係,是否在未來的末日災難中具有更大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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