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5.16日,王德寶的母親去世,享年93歲。

    對於母親的突然離世,王德寶一家並沒有覺得特別悲傷,尤其是王德寶的妻子廖玉英,對她而言,這絕對算得上是一種莫大的解脫,她照顧癱瘓在床的婆婆多年,早苦不堪言。唯獨遠嫁揚州,前來奔喪的大妹王德香,在母親的靈前,悲痛難支,但她顧慮到大哥大嫂的顏麵,也防止被村裏愛搬弄是非的人說三道四,作為一個外嫁多年的姑娘,她也隻能把這份悲傷,深埋在心底,在眾人麵前,依然和大家一樣,正常說笑,一起理事,一家人就這樣和和氣氣、歡歡喜喜地把母親的後事料理停當。

    老太太的喪事,辦理得有條不紊,兄弟姐妹間的和睦相處,讓小王莊的眾人,稱讚不已,因為有像大妹王德香這樣的外客趕回來奔喪,那些沒見過世麵的莊稼人,少不得都要聚攏來看稀奇,尤其是早年出家,現已在上海安家落戶,王德寶的三弟,王德強,更像是個明星一樣,受到眾人的一致推崇和交口稱讚。王德祥奔喪回家的第一天,他就不顧旅途勞累,水都顧不上喝一口,就在母親的靈前,專門給他那飽經苦難的老母親,念血盆經文,以此來替母親超度,免受地獄血盆池之苦。

    在他念經的時候,幾乎小王莊大半個村莊的人,都圍過來看熱鬧,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她們坐在小輩們給她們準備的長板凳上,小聲叫著王德強兒時的乳名,稱讚著他的孝心,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說他去了大上海之後,容貌並沒有太多改變,雖然歲月不饒人,但眉目之間,也還是小時候在家的模樣,最難得可貴的是,這孩子從來就不曾忘本,數十年如一日,時常幫助和救濟在老家的大哥大嫂、侄子、侄女,等等,交談聲中,時不時發出“嘖嘖,是啊是啊,嗯呢嗯呢”之類的響聲,一度要蓋過王德強念的經文聲。

    等母親下葬之後,大妹王德香在背人之處,少不得又要偷偷抹上好幾回眼淚,和她兄妹感情甚好的三哥王德強自然又是多次勸導,寬慰數言。

    “三舅啊,我是真心可憐老娘,她這輩子是過得真心不容易,年紀輕輕就守寡,一個小腳老太太,愣是每天背糖籃子去大街上賣糖,風雨無阻,一分一厘地賺錢,才得以能夠把我們姊妹幾個養大。你和我,都還沒來得及報娘恩,就又都年紀輕輕去了外地,隔著千山萬水,也難得回來一趟。尤其是你,老娘說她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她總是哭著跟我講,要不是眼看著大家都得餓死,否則也絕不會把你送到廟裏去,萬幸,你後來遇到好人,也能在上海安家落戶,且娶上親,她才心安。按理說,老娘能活這麽大的高壽,我該高興才是,但我隻要看到老娘的遺像,我就心如刀割。你說,老娘好不容易舍小保大、集中全家的能力,把大舅給拉扯著娶上親,我原本以為娘的好日子要來了,豈料不到老娘還要一直受著大舅媽的欺淩,而耳根軟的大舅,他居然就從來不會出言阻止,可憐飽受委屈的老太太,無處喊冤,隻能跪在小王莊的巷子裏,求菩薩保佑……我要是個有能力的男子,是斷然要接老娘去揚州去,過幾天舒心的日子,也絕不會讓母親癱在床上這麽多年,吃盡苦頭,受夠了罪…….” 王德香嗚咽著,流著淚,幾度哽咽。

    “大妹啊,看開些吧。俗話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都是各自的命,不怨天,不尤人。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媽媽能有如此高壽,我們兄弟姐妹雖然日子過得都不好,但一個也不缺,且兒孫滿堂,媽媽可不是個福厚雙全之人?人活在世,誰還不是每天都在煎熬呢?現在駕鶴西去,對她老人家而言,也算是功德圓滿,癱在床上多遭罪,能早日解脫,豈不更好?你呢,也不必太過悲傷,回揚州之後,把自己的日子一心過好,就萬事皆好了。”王德強雙手合十,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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