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文武百官早早便等侍在左順門,等候著皇上宣諭、發落\"八虎\"。劉健、謝遷、韓文等人滿臉喜色,心中都在猜測這道宣渝會是怎樣的。

    太陽出來了,群臣們苦等了一個早上,誰也沒有料到,正當他們做著香甜的夢的時候,一切都顛倒了。\"八虎\"不僅沒有被撤職,反而個個升官。聖旨傳出,劉健、謝遷對天長歎,含憤上表請辭職。武宗早就覺得這些大臣在朝礙手礙腳是個約束,於是當即降旨,準予辭職還鄉。

    劉、謝二人在宮門口分手,涕淚俱下,傷心而去。誰知,這一去竟成永別。

    劉瑾取代了王嶽當上了司禮監的主事,甚為得意。如此重要的衙門卻不費吹灰之力,便已在手,那小皇帝猶如玩物在握,劉瑾如何能不歡喜。

    在明代宦官二十四衙門之中,司禮監排在第一。設提督太監一員,掌印太監一員,秉筆太監、隨堂太監四五員或八九員,書籍名畫等庫掌司,六科廊掌司及典籍等皆無定員。這提督太監掌理皇城內一應禮儀、刑名及管理長隨、當差、聽事各役,關防門禁,催督光祿寺供應等事。掌印太監掌理內外奏章及禦前勘合。秉筆、隨堂太監掌理章奏文書,照內閣票擬\"批紅\"。

    典薄專管記錄奏章及各出納號薄。劉瑾掌理司禮監之後,專掌機密,批閱奏章,實權比內科首輔還要大。那些朝臣再想彈劾他劉瑾,已是萬分不可能了,劉瑾把那二十四衙塞滿了親信,東廠、西廠也把持在手,又從外麵選進不少武藝高強之人,充任護衛和死士,一心要把那朝裏的忠臣全部剪滅。

    劉健辭官回到府上,令家人收拾細軟起程回鄉。劉瑾豈肯白白饒了他一條性命,令手下日夜察看劉府的勸靜,候他出家上路時,便要動手。

    那察探劉府的幾名小太監,有一個叫王高的極是機靈。那日,劉府中走出一個丫環甚有姿色,緊接著府內抬出一乘小轎,轎簾挽起,露出一張嬌美的臉,隻見她:眉梢侵鬢,層波細剪,以眸蟬翼垂雙肩,膩粉團搓素頸。

    芙蓉麵似一片美玉籠霞,蕙蘭心如數朵寒梅映雪,如似海棠帶露,楊柳隨風。

    隻聽她張口嚦嚦鶯聲,喚那美婢同坐轎中,轎簾放下,美景盡收。王高一打聽,知是劉健的女兒劉碧與女婢蓮兒,便動了心思。回去對劉瑾說道,那兩個女人如何漂亮,討好主子。

    明代宮中宦官極興對食,宦官可與宮中打雜的女人結對,結成一種不倫不類的關係。有權勢的霸占那稍有姿色的,無權無勢的隻能選個一般的。劉瑾身邊已有幾個對食,模樣均屬一般。王高趁機欲向主子獻上兩位有姿色的。誰知劉瑾思索半響說道:\"聖上日夜思求美女,可降旨宣她們入宮。明日,你便去辦理。\"王高心想:\"平日劉公公見了宮中稍有姿色的,便強行霸占不許他人染指。今日有了美女,為何又不要了呢?\"答應著退出來。

    次日,劉健正準備去平日朝中幾位同僚家中辭程。卻聽見前門一聲高喝:\"聖旨到,劉健接旨。\"劉健急忙整理衣冠出門接旨。跪在當院正思索是福是禍,卻聽那宦官宣到:命劉健女劉碧與其婢女蓮兒入宮侍奉,欽此。劉健接了旨,愣在當院。

    一家大小在屋裏斂息聽旨,待那宦官們離去,劉夫人已昏倒在地,一家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澆冷水,折騰了半天,那劉夫人才悠悠醒來,長歎一聲,淚水嘩嘩地流了下來。

    那劉碧年已界二十尚未出嫁。此女詩書文章均屬上乘,心氣頗高,對那京城之中官宦人家的子弟,少有看上眼的。心底下暗中戀著劉健的養子劉增。父母做主為她說了不少人家,隻是不中意。暗地裏觀察,卻見她與那劉增很相洽,也就不再為她張羅婚事,誰料到,一道聖旨,衝散了一對鴛鴦。

    劉增早失怙恃,打小寄養在劉健家中,劉健對他如親兒了一般看待,從不當外人。劉增長到十六七歲,便出息的英俊挺拔,麵若傅粉,劍眉朗目,琴劍書史無不通曉。劉健替他在宮中謀了一份差,圖個功名。誰知道孝宗去世,宦官橫行,劉健憤憤辭官,那劉增也辭了差,要隨養父回鄉。劉健本欲讓人留京,無耐他隻是不肯。想想朝中,奸臣當道,正直人士也無功名可望,不若回鄉務農種蔬,以盡天倫之樂,或許少些禍端。

    劉健與劉夫人商量,回鄉後就把劉增與女兒的婚事辦了。不曾想,晴天一聲雷,打破了夫妻二人的美夢。

    劉碧聽到宣自己入宮的消息,反而非常鎮定。家人紛紛出謀劃策,有的說不如盡速離京,有的說快些把親事給辦了,讓那皇上死了念頭。劉健思前想後,無計可施。無論是逃去或是成親,眼前都是來不及了,弄得不好,滿門遭殃,那東廠、西廠的鷹犬,日日監守,逃又能逃到那裏去。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隻有頻頻歎息。劉增更是又急又恨,幾次拔出腰刀要入宮拚命,都被劉健攔住。

    門簾一挑,劉碧與蓮兒雙雙從臥室走到正廳。

    劉碧對父母說道:\"皇上聖旨,難以抗命,不若讓女兒進宮去,相機行事,或許還有生路。\"劉增一聽這話,便說\"當今皇上雖不是少年之人,卻生性貪淫。妹妹入去宮中,那能得以全身。\"\"全身不可得,惡宦必除。\"\"你一女兒身子,又如何能除去奸宦?\"\"世上的事都是人辦的,並不在男女之分,大不了,頭顱墜塵。\"\"不可,實是不可,妹妹如何故此想法,實是不可。\"劉夫人說道:\"至今之計,不若你們二人趁夜色悄悄出京,朝廷如怪罪下來,拿我這條老命抵!\"\"夫人,此事萬萬不可。\"劉健說。

    劉夫人一見劉健如此之說,又急又惱,說道:\"你們做官的,總是畏首畏尾,顧慮太多。難道你就眼看著女兒入那虎口,我老婆子已活了半輩子,沒有那麽多顧慮,讓他們找我算帳好了。\"一席話說的劉健麵紅耳赤,垂首踱來踱去。看看女兒,形容憔悴,楚楚可憐,再看劉增,如籠中虎豹,氣憤難按。心中想道:\"我也活了大半輩子,有喜也有憂,而他們倆尚未成親,便要四下分離。不若成全他們。\"想罷,令家人給小姐和公子整整行裝,他一手牽著劉碧,一手拉著劉增說道:\"你們可速速離去,家裏的事由我承擔!\"劉增正欲跪地拜謝,不想劉碧卻說道:\"女兒情願入宮,父親不必再做他想。\"劉增聽了劉碧的話,半響沒有回過神來,心中又急又惱,摔手而去。

    月亮穿行在黑黑的雲層裏,時爾露出半張臉,時而又全被烏雲遮住。劉碧依窗而站,心事重重。

    \"蓮兒,你說,我們進宮之後會怎樣?\"\"小姐,我實在是想像不出。\"蓮兒說:\"你已經是第三次問我了。如果小姐現在決定是走還是留,為時不遲。\"\"那你是願意走,還是願意留?\"\"小姐在哪裏,蓮兒便去哪裏。隻是,蓮兒也覺得小姐與劉公子分開,我嘴笨,不知如何說,就是太可惜了。\"\"人,誰能無情,也不知他如今會怎樣恨我。隻是,我不忍心連累父母和家人,進入皇宮,若有不幸,有我一個人擔待。而逃了我一個,一家人遭殃。那劉瑾自朝諫事之後把爹爹恨之入骨,巴不得有個長短把在折中,置我們於死地,我不能授人以把柄……\"劉增氣憤憤地回房,連晚飯也不出來吃,躺在床上翻來複去,心中有些埋怨劉碧太絕情。\"或許是她心中也盼望皇宮的侈奢,向往那高居人上的生活?可平日裏與其交往,卻不見她欺貧愛富。\"想我劉增,二十將過,功業未成,她不把我放在眼中!\"他是個心中放不下事情的直性子,爬起身來,走向劉碧的房間。走到門口正聽到她們主仆二人說話,便站住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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