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這麽多,隻是為了讓大家理解用更理性的方式教育我們的下一代的重要性。我認為我們非常需要這樣做。我們已經學會如何利用周圍的環境,如果說我們能夠對我們的下一代進行更理性的教育,那麽這個世界一定會取得巨大的進步。我相信,我們現在正在麵臨一項艱巨的任務,那就是通過理性的教育來利用人力資源。可是與此同時,我們卻仍然沒有擺脫那種讓事物複雜化的本能。這種本能和那種讓我們喜歡欣賞複雜事物的本能十分相似。塞昆為了讓孩子們學會書寫而教孩子們幾何。隻是為了讓孩子們寫出簡簡單單的字母D而教給孩子一大堆抽象的幾何概念,從這件事上我們就可以看出這種本能對我們有多大的影響。

    即使在現在,我們當中還存在著許多相信隻有讓孩子學會做垂線,才能讓孩子學會書寫的人,而且這樣的人還普遍存在著。可是,字母表中的字母都是圓的,為了讓孩子學會書寫這些圓形的字母而教孩子一些直線和銳角的知識,這很顯然是不妥當的。

    對於一個初學者來說,按照畫幾何圖形的方式寫出一個漂亮的字母O是件非常困難的事。可是我們卻強迫孩子一遍又一遍地練習畫直線和銳角。是誰最先提出要把學習畫直線當作學習書寫的開始的呢?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我們又為什麽要避開畫出曲線和角呢?

    讓我們暫時把這種成見拋開,改用一種簡單的方式進行教學吧。我們會讓下一代在學習書寫的時候少承受許多痛苦。

    我們有必要讓孩子在學習書寫之前先學習畫垂線嗎?我們隻要進行片刻清晰而有邏輯性地思考,就會馬上得出答案:不!那種練習對孩子來說太過於辛苦。孩子學習書寫的第一步應該非常簡單,可是畫垂線卻需要孩子拿著鉛筆做一項最困難的運動。一般人都不能夠在滿滿一整頁紙上畫出規則的垂線,隻有專業人士才能做到完美。是的,直線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圖形,兩點之間線段最短,而線段就是直線上的一部分。如果有一條線在穿過這兩點時發生了方向上的改變,那它就不是直線。所以,畫出一些無限多偏離方向的線要比畫一條直線簡單得多。

    如果我們讓一些成年人站在黑板前,每人畫一條直線,那麽他們都能夠做得到。也許他們會從不同的方向開始畫,但他們都能保證自己畫的線是直的。可是如果我們要求他們畫一條既能穿過某一固定點,又朝著某一個特定方向延伸的直線,那麽就很少會有人畫得完美。每個人都為了把線畫直而積攢力量,所以他們畫的線幾乎都很長。

    如果我們要求他們畫得短一些,那麽他們就會更容易犯錯,因為我們為他們限定的範圍阻礙了他們釋放保持方向的動力。當我們不但在書寫過程中加入這樣一種限製,還對孩子寫字的姿勢加以限製時,孩子的本能就受到了抑製,他們會越發感覺寫字是一件困難的事。

    我曾觀察過法國的一些弱智兒童畫的垂線,雖然在最初,他們畫的都是垂線,可是後來,他們畫出的線都呈現出了“C”的樣子。這種現象說明弱智兒童沒有正常兒童那樣的堅持力。畫的線越多,弱智兒童的力量就消耗得越多,強迫性或刺激性的動作就會漸漸被自然的動作所取代。等到他們的力量已經耗盡的時候,他們畫出的直線就變成了曲線,越來越像字母C的形狀。我們並沒有在正常兒童的練習本中看到這樣的現象,因為正常兒童能夠努力堅持把這些垂線畫完,於是老師也就看不到自己的教學法中存在錯誤。

    正常兒童是如何進行繪畫的呢?有時,他們會拿起樹枝在花園的沙地上畫一些圖形。我發現他們經常會畫一些長而交織的曲線,卻從來沒有畫過短而直的線。塞昆也發現了這一現象,他看到孩子們總是在畫水平線把它們畫成曲線,可是他卻認為孩子的這種現象是受到地平麵會漸漸變彎的影響。

    把畫垂線作為書寫的準備工作似乎很不合邏輯。構成字母的是曲線,可是我們卻在一遍又一遍地練習畫直線。也許有的人會反駁:“也有很多字母中存在直線啊。”是的,可是這並不能成為我們讓孩子從直線開始書寫的理由。我們可以對話語進行分析,從而發現語法的規則,我們也可以在整個圖形中選擇一個細節,然後對字母進行分析,並發現直線和曲線,可是我們說的話和語法規則是相對獨立的,為什麽我們卻要在書寫時過分地依賴那些分析,並且一定要把組成字母的各部分放在一起處理呢?

    如果我們不學習語法就不會說話,如果我們必須先學會微積分,然後才可以仰望滿天的繁星,那將是多麽可悲的事情啊!同理,如果我們堅持讓一個白癡先學會理解抽象的直線偏離和幾何問題,然後才肯教他書寫,那麽他一定會覺得痛苦。

    如果我們隻是為了教會孩子書寫而強迫他們對構成字母的規則進行分析,並遵循這樣的規則,那麽就更令人感到遺憾了。事實上,我們總說想要學會書寫就一定要付出巨大的努力,而這種觀點並不正確,那種所謂的努力是被人們強行加入學習書寫的過程中的。這種教學的目的並非是讓孩子懂得每個字母要如何書寫,而是為了讓孩子學習書寫方法本身。

    讓我們暫且不去管那些教條,也不去管不同國家的不同文化和習俗。我們並不想知道人類是如何開始書寫的,也不想知道書寫是如何產生的。同時,讓我們不去管多年以來的那種“隻有學會做垂線才能學會書寫”的觀念,扔掉所有偏見,清楚而理智地看待這件事情。

    “當一個人在進行書寫活動時,讓我們觀察他正在書寫的個體,並分析他在書寫的過程中采用了什麽樣的動作。”這句話的意思是讓人們注意一個人在書寫時進行的技術性操作。這涉及了許多書寫的哲學,所以很多人都從客觀的角度對書寫本身進行研究,並且以這種方法為基礎建立了許多其他的方法。但是我們卻以進行書寫的人為對象進行調查,而不是以書寫本身為對象進行調查,我們是從主觀的角度進行研究的。

    我們選擇進行書寫的人為觀察對象,這是一種原創性的研究方式。和之前提到的許多方法不同,這種方法毫無疑問地標誌了以人類學研究為基礎的新的書寫時代。

    當我用這種方法對正常兒童進行試驗時,我曾想過要叫這種方法為人類學的方法。但是,我並不知道我的實驗會產生怎樣的結果。的確,這種方法受到了人類學研究的啟示,可是這些年得到的經驗讓我很自然地想給這種方法起另一個名字——“自覺書寫法”。

    我在對缺陷兒童進行教學時曾偶然觀察到這樣一個事實:一個11歲的智障女孩始終無法學會縫紉,甚至連最簡單的第一步“縫補”都學不會。雖然她的雙手都和正常人一樣,既有力氣,也有運動神經能力,可是她卻無法把針先穿到布料下麵,然後再穿上來,並反複進行這樣的動作。

    在編織福祿貝爾墊子的練習中,我們會向孩子展示一些兩端都固定在板子上的縱向排列的紙條,進行練習的孩子需要把一根紙條橫向上下交錯地從這列縱向的紙條中穿過去。我讓這個11歲的智障女孩進行這項練習,並一邊對她進行觀察,一邊思考這兩種練習之間是否有相似的地方。當這個智障女孩能夠熟練地完成編織福祿貝爾墊子的練習後,我再次讓她進行縫紉練習。這時,我發現她已經可以完成縫補了。於是,我決定把福祿貝爾編織作為我們縫紉課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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