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本抑末、重農輕商思想是中國傳統經濟思想的鮮明特色。

    戰國初期魏相李悝首倡重農抑末思想,他提出:“農傷則國貧”,“上不禁技巧則國貧民侈”。這裏反映了當時對於農、工、商業態度的過渡。隨後,商鞅發展了李悝“重本禁技巧”的思想。他明確提出:“能事本禁末者富”,“令商賈技巧之人無繁”,並結合其農戰政策主張提高粟價、加重對非農業活動的課稅、獎勵農耕。商鞅通過“事本禁末”,“壹民”於農戰,加強了新興封建國家的軍事力量,為秦國統一天下奠定了基礎,而其思想政策也隨著秦統一中國被繼承和奉行下來。繼商鞅之後,荀子基於對社會分工和交換的理解,在肯定工商業社會職能的條件下,提出“士大夫眾則國貧”和“工商眾則國貧”的觀點,認為“省工賈,眾農夫,禁盜賊,除奸邪,是所以養生也”,既從理論上論證了重農的必要性以及農工商業的相互關係,又主張“務本禁末”,適當地節製和限製工商業。其後,荀子的弟子韓非明確而響亮地提出“農本工商末”、“重農抑末”的思想口號,認為“倉廩之所以實者,耕農之本務也,而綦組錦鄉刻畫為末作者富”,“夫明王治國之政,使其商工遊食之民少,而名卑以寡,趣本務而趨末作”。他把工商業者視作“五蠹”之一,視作破滅國家的禍首,主張嚴厲打擊商人。崇尚法家的秦始皇完成統一中國大業後,刻石表功昭令天下,明確宣布“上農除末,黔首是富”,並把天下豪富12萬戶(其中大多為前六國富商巨賈)遷徙到關中和巴蜀,而且在征發徭役時常視商賈為罪犯而謫戍。

    西漢初立,漢高祖劉邦鑒於楚漢戰爭時商人的囤積居奇、操縱民生,下令賈人不得“衣絲乘車”、“操兵騎馬”、“仕宦為吏”,並“重租稅以困辱之”,還把富商豪右之家遷居關中。但是,由於漢初采用陸賈“馬下得之不可馬上治之”、“逆取而順守”的策略,實施“休養生息政策”,在經濟上采取了“放任主義”方針,“弛山澤之禁”,允許鑄幣、冶鐵、煮鹽私營,結果隨著戰後全國統一、交通便利、關梁無阻以及社會經濟的全麵恢複與繁榮,商品經濟迅猛發展,富商大賈勢力膨脹,中小商人生意興隆,賤商令未能形成濃厚持久的風氣。到文帝、景帝時期,農工商各業全麵繁榮,國家財富充實,普遍家給民足,富商大賈勢比王侯且常與諸侯相交通而威脅中央政權。謀臣賈誼上《論積貯疏》,痛陳商業發展導致的奢靡淫侈之病,土地兼並之害,背本趨末之危,提出“驅民而歸之農,皆著於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遊食之民轉而緣南畝,則畜積足而人樂其所矣,可以為富安天下”。謀臣晁錯上《論貴粟疏》,深刻揭露了商人資本對農民的壓迫,堅決抨擊了土地兼並對國家的危害,提出“粟者,王之大用,政之本務”,“方今之務,莫若使民務農”,“欲民務農,在於貴粟”。文帝均采納並下詔開籍田親耕率民以勸民務農。然而,由於漢初以黃老之學(略雜以儒術)治天下,雖有賈誼、晁錯力倡重農抑商政策,在“放任主義”經濟總政策下,重農取得明顯成效,而抑商政策收效甚微。

    到漢武帝時期,富商大賈的經濟勢力和政治勢力增長到無以複加的地步,成為一種危險的可與中央政權相抗衡的離心勢力與分裂因素。放棄黃老之學,獨尊儒術,儒表法裏,成為必然選擇。與此同時,在商業發達且客觀上要求重農抑商的背景下,出現了司馬遷的農商並重思想和桑弘羊的重商輕農思想。司馬遷信奉儒家自由放任經濟思想,認為“農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此四者,民所衣食之源也”,且“用貧求富,農不如工,工不如商”,並總結了當時富商大賈“以末致富,用本守之”的普遍做法。桑弘羊認為,“農商交易,以利本末”,“農工商師,各得所欲”,“富在術數,不在勞身;利在勢居,不在力耕”。而正是漢武帝改“放任主義”為“幹涉主義”,行算緡之策,並重用主張“富國何必本農”的桑弘羊,確立了鹽鐵官賣、均輸平準政策,堅決打擊民間盜鑄貨幣,嚴厲打擊私商囤積居奇行為,取得了財政上的重大成功。正是重商的桑弘羊獲得了抑商政策的成功。同時,鹽鐵專賣政策實施中的弊端,儒家學派在政治上的學術壟斷地位的確立,使得此前由賈誼、晁錯大力倡議的崇本抑末、重農輕商思想在漢昭帝時召開的鹽鐵會議上占據了優勢,並同“貴義賤利”、“崇儉黜奢”一起最終作為傳統經濟的“教義”推廣和奉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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