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螃蟹真的是龐然大物。其實,主要是蟹鉗,很有橫行的感覺。如果是誇張的電影,或者3D畫麵,放上蟹爪,惟妙惟肖,一定會以為外星動物襲擊人類,嚇到不少人。所以也有人覺得蟹很恐怖。但是,就是這看起來最不美觀的螃蟹,卻擁有最美味的蟹黃,真是不可思議的物種。

說到吃蟹,我小時候吃過,那時候好像是池塘裏捉上來的,不大有蟹黃。後來,在深圳豫園吃過一次六月黃。所謂六月黃就是最早的陽澄湖大閘蟹了,據說都是從江南一帶空運過來,吃蟹需要“八大件”,這是上海人的聰明和智慧,我不會。我那時候還覺得吃蟹是件麻煩的事。整個午餐期間,我都在對付一隻蟹,有點手忙腳亂的感覺。但是,蟹已經在手,如果不吃也暴殄天物,尤其在那種場合,會顯得很不禮貌,所以我集中了全部精力,去吃這一隻蟹。

好不容易吃完,餐廳又送上薑茶,說是可以暖暖胃。蟹是寒涼的,要平衡一下。那是一次漫長的吃蟹體驗,我腦海中隻冒出一句話:吃完螃蟹打天下。如果能很好地、完美地吃蟹,那麽,幹什麽都會做得不錯,因為有耐心。

是的,吃蟹要有耐心。我前段時間認識一個傳媒大佬,當蟹端上來的時候,我們都說讓他先嚐,他說太麻煩了,不打算吃。後來禁不住我們的勸說,他才夾起一隻蟹腿,可見是個怕麻煩的人。大佬說打算製作一檔美食節目,我想,如果製作美食節目,首先得熱愛吃蟹啊。

說起來,史上最熱愛蟹的人應該數梅堯臣,“年年收稻買江蟹”,賣了稻子買蟹吃,這是怎樣的熱愛和癡狂才能達到的瘋狂境界?

其實吃蟹並不在美味,也不在營養。很多文人雅士寫過詠蟹的詩,我卻沒吃出那麽多美好,但是,這依然不妨礙蟹在我心裏的地位。蟹是風雅的事。《紅樓夢》裏的螃蟹宴,總相伴著詠詩賞花觀月等風花雪月的事,如果一個老農吃蟹,我們怎麽也想不出他可以怎樣浪漫。

吃蟹要配酒,如果沒有酒,那蟹也顯得單調。但酒要是暖酒,如果是冷酒,就容易傷腸胃,而且,不風雅。要是暖酒,有小火爐在旁邊煨著,還有人給你添酒,那才是情調。

吃蟹最有名的人是李漁。李漁一生愛吃蟹,每年都在螃蟹產季之前儲錢,家人笑他對待蟹像對待生命一樣,他遂自嘲這種錢為買命錢。他有一個婢女善於治蟹,他便將她易名為蟹奴。

而我,雖然還不能說很會吃蟹,最起碼,我已經非常熱愛吃蟹了。以前都是吃飽飯菜,再對付一隻蟹,現在學聰明了,其他菜都不吃,隻吃蟹和米飯。米飯清淡,不會衝淡蟹黃的美味。而且,吃蟹真的能考驗一個人的智慧,怎麽吃,從哪裏下手,吃什麽,吃多久,這些都是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