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作家說,他幾乎不吃甜點,但一年之中總會有那麽兩次,被“不管怎樣現在馬上要吃巧克力”的念頭襲擊。那種感覺是“會在某一天忽然,沒有任何預告,像雪崩般暴力性地向我襲來。”

小時候經常啃骨頭。過年,或者家裏有喜事,父親會買回很多豬肉,包括豬骨頭,還有豬頭、排骨等。等到過年或快到喜慶節日的時候,母親便將那些骨頭洗好,醃好,放到大鍋裏熬煮。骨頭煮好,拆下肥肉瘦肉,瘦肉炒菜,肥肉煉油,肥瘦兼有的做滑雞。剩下的骨頭,則給我們啃。

我吃不動帶筋的骨頭。總覺得特別難咬,咬不下來。即使咬下來也難嚼。而骨頭縫裏的肉,我也不擅長啃。不過,啃骨頭就在那一種用心、仔細、認真,一根剔除了肉的骨頭,是沒多少肉可吃的,樂趣隻在啃,在用力地撕扯,在那咬到一點肉的喜悅和開心。所以,啃骨頭不在肉多,而在啃的開心。

不僅如此,如果一家子有四五個兄弟姐妹,大人將骨頭給誰,將肉多的骨頭給誰,還代表對誰的疼愛多一點。從前鄉下的廚師,大鍋熬湯,骨頭非常香,他撈上一根給你,那說明和你關係非常好。

啃骨頭其實是有方法的。比如,一個大骨頭,貼著骨頭去咬,從頭撕到底,會比較容易些。如果是骨頭縫裏的肉,可以用刮骨刀,一點一點地刮下來。有些骨節盤結的地方,嘴下不去,隻好用手掰開,一個一個地攻破,一節一節地咬斷,先吃完這段,再吃那一段,這種方法比較容易擊破。

其實,啃骨頭還有一個隱喻,就是做最難辦的事。比如,某個工作特別難做,派你去了,很難搞定,要費很多心思,甚至毫無希望,這個骨頭,夠難啃的。或者,某個人比較難打交道,別人都敗下陣來,而你被派上去了,別人會說,以後這個骨頭就交給你啃了。被派去啃骨頭的人,有時候是因為領導疏遠他了,派一個艱巨的任務,讓他去搞定,搞得好,無話可說,搞不好,直接走人。不過,如果你被派去啃骨頭,倒也不必氣餒。因為還可以發揮才智,借機翻盤,這也是命運對你的考驗,磨難和機遇實乃一家。

我這輩子最怕啃人際關係的骨頭,因為沒耐心,也沒興趣。不過,我終於不用啃了,因為我做自由職業了。寫書,講課,做節目,演講,做顧問,大家都很真誠,人際關係簡單,是我喜歡的。當然,有時候也會遇到需要啃的骨頭,比如,必須很好地公關或者費力地強攻才能獲得一個機會,這樣的人,我多半會選擇不啃,因為我本來就愛自由,那些讓我感覺無趣的人,我會選擇離開。

不過,我也有樂意啃的骨頭,那就是我的愛情,還有寫作。這是兩塊我願意啃一輩子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