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每個人而言,真正的職責隻有一個:找到自我。

    ——赫爾曼·黑塞

    我有個朋友,喜好讀書,也喜好買書,每月都要花兩千多塊錢在書上。雖然他是個富二代,但能有這樣的追求也是挺難得的。他姓楊,我給他取了個綽號叫“楊九鬥”,因為曹子建才高八鬥,他比子建還要高一鬥。

    楊九鬥曾在聊天中豪言說,他從不看十年內出版的書。這話當然有些絕對,事實上他的書架上也有不少新書。他的意思是,讀書要讀好書,而好書是要經過時間檢驗的,短時間內的新書沒法兒自證經典。正是在他的影響下,我把讀書的目光從“新四大名著”——《讀者》《知音》《故事會》《今古傳奇》中抽離出來,隻看經典名著,還真是提高了一個檔次。

    關於讀書的名言不勝枚舉,讀書對人的意義也毋庸置疑,我好奇的是一個人最開始愛上書的那種衝動來自哪裏,它又如何對人的命運起了作用。書自不言,但書中的所言往往是人一輩子的啟示,就像電影背後的那束光,照在哪裏,哪裏就亮了。

    文明人與“盲人”

    我的閱讀經曆是從沒有初始和結局的殘卷開始的。小的時候,家裏有一本書叫作《春潮急》,是“文革”末期的書,講述了一個退伍軍人回到鄉村,組織大家搞互助組和農業合作社的故事。這段曆史很陳舊,但是故事戲劇性十足,兩個陣營明爭暗鬥,情節又很生活化,挺吸引人。我甚至把書中很多諺語工工整整地抄在了筆記本上,上學時用在作文中。

    這本書分上下兩冊,我手中隻有上冊。我曾翻箱倒櫃,遍尋整座房屋也沒有找到下冊,也就不知道故事的下半段是怎麽進展的,結局如何。

    十年之後,我在上海上學,一次周末去逛文廟舊書市場。人很多,擁擠推搡著。書也很多,擺滿了整個院子。我隨著人群逐流,滿身熱汗,目光漫無目的地從一排排舊書上掃過。當一股風油精味從身旁飄過時,我突然在書攤的邊角上發現了兩冊《春潮急》。我毫不猶豫地花了十二塊錢買下書,打算回去把下冊看完,作為對童年閱讀的一次紀念。但是,當我拿起書時,發現根本看不下去,翻了兩頁便作罷了。

    此時的我不理解小時候為什麽會喜歡那種書,因為我已經長大了。書籍的意義就在於它打開了一個外麵的世界,讓人心生向往。當這個世界真正呈現在你麵前時,書便識趣地沉默了。

    在戴思傑的電影《巴爾紮克與小裁縫》中,周迅扮演的小裁縫身處偏僻的大山裏,完全沒有對山外世界的概念。幾個知青的到來,給了她一把夢幻的鑰匙。知青羅明第一次看到小裁縫的印象是“牙齒很白,但一張口說話就太土了”,前半句是對她美貌的誇讚,後半句是對她缺乏內涵的遺憾。羅明和好友馬劍鈴決定改變小裁縫的麵貌,開始教她認字,給她講外國電影的故事,後來還每天給她念巴爾紮克的。

    小裁縫的氣質慢慢改變,她成為山村裏第一個戴胸罩的女人,說話的腔調也不一樣了。“野蠻人隻有情感,文明人除了情感還有思想。”當小裁縫說出巴爾紮克這句名言時,她的爺爺嚇得手打哆嗦。爺爺知道一本書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但是他不想讓孫女做這種改變。沒有知識的人可以享受樸實而愚昧的快樂,有知識的人卻要承擔自我期望的痛苦。尤其在那個時代,做一個“盲人”比做一個明眼人更能平安地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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