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殺是一種罪,但不快樂也是一種罪啊。當你不快樂時,你會傷害其他人,這不也是罪嗎?

    ——《櫻桃的滋味》

    在年輕的歲月中,也許每個人都有過死亡的衝動。我記得有一次看遲子建的散文,她說自殺是青春期的孩子心中一個美麗的情結。那時,死亡是一件非常遙遠的事情,並不那麽恐怖。當受到委屈或對生活感到失望的時候,我們自然就變成了懷有煩惱的維特,會想到死,想要以這種極端的方式得到解脫。我們無所牽掛,也不會在乎牽掛我們的人。

    輕狂的歲月總是短暫,隨著年齡增大,我們對死亡的認識越來越深,就不容易產生死亡的念頭了。即使對生活更加失望,對自己也更加失望,我們仍然對世界充滿了留戀。因為我們已經活過了幾十年,不忍心將這漫長的時光突然拋棄,也有過多的回憶總是牽絆著我們的心,於是就越老越怕死,越憎恨生活越留戀生活。

    櫻桃的滋味

    自殺究竟是不是犯罪?人到底有沒有權利自殺?假如自殺是罪惡,那麽當事人已經通過死亡對自己進行了懲罰;假如自殺不是罪惡,它又的確使一個生命消失了。

    因此,我們無法用理性的眼光去批判自殺,隻能用感性的思維對之報以同情。自殺的人對於生活來說是懦弱者,但在死亡麵前又是一個無畏的鬥士。他對死亡的蔑視要遠遠超過對活著的崇敬——寧可好死,也不願賴活。

    阿巴斯獲得戛納金棕櫚獎的《櫻桃的滋味》就是一部關於自殺的電影。一個憂鬱的中年男人開著車在街上晃蕩,想找一個人來幫他自殺。他已經在一株櫻桃樹下挖好了墓坑,需要有人在他死後用土將他埋了,那人能得到一筆豐厚的報酬。

    在被幾個人拒絕後,男人找到了一個願意幫忙的老人。聽了男人的要求後,老人向他講了一個自己的故事:剛結婚不久,他遇到了一些不順心的事,想要上吊自殺,但試了幾次也沒能把繩子扔到樹枝上,隻好自己爬上樹。這時,他的手指無意中碰到了一顆櫻桃,他將這顆櫻桃扔進嘴裏,覺得味道很美,又接著吃了幾顆。夕陽斜照過來,周圍一片寧靜,他突然發現心中求死的決心減弱了不少。此時,一群放學的孩子跑過來求他搖動一下樹,讓櫻桃掉下來。他覺得自己還是有用的,便放棄了自殺的念頭。

    老人講完這個故事後,和男人告別,並答應第二天早上來埋他。

    深夜過後,天上劃過閃電,雷聲隆隆。男人從自己家裏出來,開著車來到山上。在閃電的光亮中,他靜靜地躺在墓坑裏,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之後電影畫麵便陷入一片黑暗。

    他真的就這麽死了嗎?在下一個鏡頭中,畫麵轉到了現實的拍攝場地,我們看到男人從坑裏爬起來,走向山坡,點燃一根煙遞給導演。在這裏,阿巴斯巧妙地將故事和現實銜接起來,讓人感覺到,自殺就像是銀幕上的光影一樣,隻不過是心中的一個妄念,回到現實,還是得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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