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我真的很想你,想到我心痛。

    ——《斷背山》

    飯前對著美食拍一拍,飯後對著空盤子也拍一拍,看到藍天拍一拍,看到霧霾也拍一拍……然後發到朋友圈,美滋滋地等待點讚和評論。人們為什麽如此熱衷於拍照,以至於手機商在推銷產品時,都在主打高像素?很多人認為這樣做能獲得一種存在感,即笛卡爾“我思故我在”的延展——我拍故我在。也就是說,隻有在拍照時,當我的影像印在屏幕上或紙上的那一刻,才能證明我是世界的一個個體,證明我是我。

    這是時代焦慮症的一種體現,拍照本質上反映了人類的一種普遍心理——與時間抗衡。每個人都想要長生不老,當生理上沒法兒達到的時候,如果影像能夠流傳下去,也是一種安慰。這是電影評論家巴讚在《攝影影像的本體論》中提出的觀點。

    照片出現之前的平麵造型藝術是繪畫,雖然可以達到形似,色彩也更豐富,但畢竟不是人本身的反映。照片是對原物的完全還原,即使後來模糊了,黯淡了,還是代表著本體。之後,電影的出現更加強了這種作用,它不但能將人的麵貌駐留在某一個時刻,還能使人的言行突破時光的限製,在無數年之後依然生動如初。

    拍照能夠作為抗衡時光的工具,因為它儲存著記憶。當我們對著舊照片上的自己凝思、尷尬或沉默時,我們不是在看自己,我們是在看逝去的時光。

    逝去的不可追

    今天我們想拍照隨時都可以拍,因為設備太方便了。當照相術已發明,但照相器材還不發達的時候,人們必須去照相館拍照,穿上節日的盛裝,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像一種儀式。翻看民國人的照片,他們像雕塑一般,不苟言笑,甚至還有些呆滯,因為當時人們還不習慣拍照,再加上被攝影師吆喝了一通,有些緊張。快門按下的那一刻,人會有一種崇高感——自此之後,他的樣子,他在這個世界上生存過的痕跡,將被長遠地定格和銘記。

    照片進入電影中,一方麵會成為美術布景的一部分,比如,隻要是家庭內景,都會看到牆上掛的或桌上擺的相片;另一方麵,它又是電影抒情的重要載體。賈樟柯就是一位善於用布景來講述故事的導演。在他的電影中,我們能夠從牆上得到豐富的信息,如大幅的宣傳標語、小孩子刻的罵人的話、偉人的肖像、白粉寫的“拆”字、三峽水位的高度等。而在普通人家堂屋的牆上,一定會懸掛著玻璃相框,相框裏夾著親人朋友的照片,最常見的是包括了穿著軍裝的男人和留著大長辮子的女人,以及並排坐的父母、站中間的小孩的全家福照片。

    相框是很長一段時間裏家庭裝飾的必備道具,以前是大的玻璃相框,把所有大大小小的照片都鑲在裏麵,每當有客人來,總會對著相框觀察半天,聊一些相片裏的人的故事,唏噓不已。現在,照相技術發達後,基本都是單個相框,擺在顯眼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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