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的顏色是天空的顏色。

    ——阿萬紀美子

    2009年春天,我第一次到上海,懷著對這座時尚都市的美好期望下了火車。我按照事先查好的路線尋找公交站,但發現公交車的站點改變了。沿著指向標的方向,我進了一個弄堂,在泥濘的路上跳躍前行。偶然抬頭,發現居民把衣服都晾在窗子外麵,我的頭頂上是一竹竿款式各異的胸罩。害羞之際,我有點兒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身處上海。這也太奔放了吧。

    七彎八拐之後,我終於上了要乘坐的公交車。剛坐下,看到一位老人上車,我便站起來讓座。老爺子很高興,連聲道謝,說:“你肯定不是上海人吧?”我說我從北京來的。他說:“難怪呢,現在上海的青年很少給人讓座了。”我心中一陣驕傲,覺得自己成了英雄。

    那次我隻在上海逗留了一天,唯一記得的就是公交車上老人的話。兩年之後,我再次到上海,住了一段時間。這次的感覺很不一樣,我覺得這裏的確是一座繁華之城。原來,兩年前,上海為迎接世博會,到處在改修道路,看起來便很混亂。至於房外晾衣服的景象,這在南方很常見,因為這裏太潮濕了,衣服放在家裏會發黴。而我乘地鐵或公交時,發現大家也在給老人讓座,還有一些青年上車就站著,有空座位也不坐,留給需要的人。

    看來,我是一葉障目,僅因為一個不好的小體驗就去討厭一座城市。

    也許隻有在中國,公交車上讓不讓座才會成為公眾熱議的話題。我對上海經曆的記憶就證明了心裏對這個現象的在意。那麽,公交車上為何會屢屢有奇特的故事發生呢?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是一個無主之地,每個人都是過客,在上下來去之間難免會產生摩擦。

    與座位的戰爭

    我們坐公交都想擁有自己的空間,就像西部拓荒者一樣,急於占領領土。上車的第一件事是用目光迅速掃視車廂,看到座位就飛奔過去,將屁股狠狠地壓上去,生怕別人搶走了。沒有搶到座位,又需要座位的人,便期盼著別人發善心,把“領土”讓出來。如果沒人讓座,氣氛就會有些尷尬。這時,道德的幽靈會在空中徘徊,仗義之士會出來主持正義,衝突就此產生。

    陳凱歌在2012年放下士大夫的姿態,拍攝了一部接地氣的都市片《搜索》,故事的關鍵點就是一位白領美女在公交車上拒絕讓座。在被售票員和乘客責備之後,心情煩躁的葉藍秋冒出了一句話,她拍著大腿對老爺子說:“要坐就坐這兒!”這件事情恰好被車上的一名記者拍到,傳到網上後引起了軒然大波。

    電影想批判的是媒體對個體生活的謀殺,根源其實是時代的冷漠。正因為人與人之間缺乏理解,隻從表麵出發去求全責備,才釀成了悲劇。

    葉藍秋其實是因為剛剛得知自己身患絕症,心情哀痛,才沒有理會售票員的讓座要求。另外,讓人討厭的是,許多售票員把自己擺在道德監督員的立場上,頤指氣使,指揮乘客讓座,自己卻坐得穩穩的。在這場道德博弈中,旁觀者的麵目比當事人還要猙獰。出現在采訪鏡頭裏的每個人都覺得葉藍秋做得不對,從沒有考慮自己是否也曾有過類似情況。陳凱歌雖然選了一個都市題材來拍攝,但對民族道德依然持一種批判的態度,隻不過是將鏡頭從曆史人物移到了現代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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