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中的獸妖雖說呼吸著同樣的田地靈氣，生老病死卻是各有天命，不同族的獸妖壽命差別極大，譬如水族的龜妖可以活千萬歲仍是少年模樣，而小蟲修成的妖，譬如蜉蝣妖或蠹蟲妖，卻是兩百多歲就開始衰老下去了。
張嬸年輕時曾是村子裏最美的雌妖之一，她的真身是一隻蝴蝶。那時我尚是一隻軟趴趴不能自己過活的幼體水母，除了照顧我的那個人，最最崇敬喜愛的便是張嫂。
那時她尚沒有配偶，卻已經十分勤快，巢穴裏外的各種雜事一概都是她親手料理。後來我年歲長了，身子也漸漸強健起來，張嬸有了配偶，年年都有小崽子出生，一家變得熱熱鬧鬧，她依舊勤快麻利，臉上的笑容卻少了許多。
細細回想，我似乎許多年沒有見過她笑得這般開心了。
再細細一想，我已然許多年沒有仔細看過她的模樣了，這一看才發現，她的臉上又平添了許多褶皺，實在觸目驚心，但卻並不醜陋，因她臉上的紅暈十分鮮活。
這鮮活的顏色令人動容，我已是許多年沒有見到她的臉頰上出現這般鮮活的顏色了。
看著看著，我似乎也被她的喜悅感染，跟著笑了起來。
張嬸見我笑了，自己似乎也更加開心，兩人這樣言笑著，一時十分開懷。
自從上巳節那日之後，我已經十來日沒有笑過了，確切的說，十來日來我雖還有氣息，卻活得如同一塊千年的石頭，一根垂垂老矣的草木沒什麽兩樣，心下沒有任何思考，麵上亦沒有任何表情。
想不到此時笑容竟這般輕易的再次爬上我的麵頰，原來那些生機和活力都沒有丟，隻是靜默的潛藏在我心底而已。
我笑著笑著，偶然看向張嬸，正好她也看向我。這一瞥卻像是一根冰錐戳在我的心上，讓我周身一個激靈。
蝴蝶妖最是好看的並不是翅膀，而是一雙眼眸，因蝴蝶妖大多都有複眼，修成人形之後，眼眸中的色彩仍比其他獸妖多出許多，特別是天光好的時候，便如同寶石一般閃耀奪目。
此時我所見的張嬸，眼中卻是一雙血紅的豎瞳，望向我時，那豎瞳甚至縮小又放大了一個循環。
山穀中豎瞳的獸妖並不少，但這般血紅色的豎瞳，我隻在一處見過，便是四腳蛇。
每每見到這豎瞳，我便會想起自己在山林中被四腳蛇追擊的場麵……
我嚇得霎時傻住，臉上的笑容也終於不能維持，隻僵僵的看著她，張嬸也剛剛意識到什麽，這才調轉了目光，不再看我。
“欸欸，總之你先好好休息吧，旁的事不必多慮，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張嬸說著起身要走，我起身要送，張嬸又說不必，兀自笑嘻嘻出了門。
食盒子裏是一碗香噴噴的白米飯，一條肥魚，還有幾碟蔬菜瓜果小菜。我素來自視為種植蔬菜瓜果的能手，沒想到這瓜果比我自己做的還要美味幾分。
且這分量委實可觀，剩下的米飯第二日早上煮了粥亦綽綽有餘，第三日我的腳腕已經好了許多，可以勉強自己下地，我尋了根樹枝當做拐杖，可以在房間裏四處走動，果然輕便許多。
可以自己動手做飯來了。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