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委實有些奇怪。掰著手指想一想,虎妖阿彪院子裏那一排我種下的樹苗約莫到了需要殺蟲的時候了,兔妖晶晶田裏有我種下的蘿卜,也到了該拔蘿卜的時候,狗妖阿烏曾說了好幾次,想要我為他在院子裏打一口井,不知現在打了還是沒打。

    還有村長那蛤蟆洞的屋頂,修的時候不怎麽精心的,怕是不日又要出什麽問題,最好尋個機會再加固一番才是……

    何以竟沒有半個人來尋我做這些事呢?

    我越想越心下惴惴,恍然撞倒了床邊的一盞銅鏡。

    銅鏡墜落在地,“框”的一聲響,麵目立即扭曲起來。

    我怔怔看著那銅鏡中自己的倒影,恍然想起那夜的情景。我如何倒在一灘泥水中,我的臉如何猙獰可怖……

    不能再想下去,我扭頭不敢再看銅鏡,原來那些人——虎妖阿彪也好,兔妖晶晶也好,還有村長也好,也是被我那日的形容唬住,受到了驚嚇,不敢再上門尋我了吧?!

    哎——我忍不住歎了口氣,從前雖沒什麽友人,但總有農活替村民們幹,似乎也時時有人陪著,並不覺得寂寞,此後若是再沒有人來尋我做事,豈不是要終日孤苦一人,或許到了水族聖地派獄吏來帶我走的時候,村子裏的人也不會知曉。

    越想越覺得鬱鬱,索性悶頭再大睡一覺,我悶頭躺下,忽然就聽到有人推開了門。

    “誒誒,緋色,怎的這麽早便睡下了,莫不是生病了?”

    竟是張嬸的聲音,我喜出望外,一個軲轆爬起來,一眼就看到張嬸手中還提著個食盒子。

    村子裏少有這般精巧的東西,且不論裏麵裝得何物,隻是看著便已有賞心悅目之感。

    夫子曾說過,人界的大戶人家喜歡用這種精巧玩意兒裝上吃食,於我倒還是第一次用。這時似乎又到了吃飯的時間,午時那一海碗紅燒肉,原本足足夠我十來日的葷腥,如今卻消於無形,我仍是餓得緊。

    這食盒子裏也不知裝了什麽,我不好意思自己伸觸手過去,隻能眼巴巴的看著,張嬸還在絮絮叨叨注意身體之內的,殊不知我早已口水汪洋。

    食盒終於打開,我裝作全然不在意的樣子,隻乖巧的配合著張嫂表情的變幻時而點頭,時而“哦——”一聲,隻是她說了什麽,我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終於聽到張嬸兒說,“喏,看看合不合胃口。”

    我心下一陣酸軟,眼睛似乎是被熱氣熏著了,一時竟也濕熱起來。

    獸妖們極少有落淚的時候,除非是患了眼疾,據說近千年前山穀中曾有一隻老邁的鱷魚妖倒是時常落淚,但誰也說不清它究竟是心懷感傷,還是受不了碧璽湖的鹹澀。據說這鱷魚妖是山穀中頭一隻得道成仙的獸妖,是否真有此事如今也無從知曉。

    我活了三百多年,上一回落淚還是兩百年前,”那個人“忽然間要離我而去的時候。

    我許久不敢低頭,怕眼淚滴落下來沾濕了食盒中香甜的食物,更怕掃了張嬸的興致,令她誤以為我心中十分委屈,豈不與我的本意大相徑庭。

    幸好張嬸似乎興致頗好,不時爽朗一笑,似乎肚子裏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完似的。今日她似乎興致極其好,我甚至一時忘記了食物的香氣和自己的饑腸轆轆,不由自主的認真向她看了 一眼。

    平日裏張嬸總是一副十分疲乏的樣子,配偶常年不在身旁,膝下又有近十隻嗷嗷待哺的幼崽,她不得不終日勞作,一副青春俏麗的好皮囊便在這終日勞苦之中萎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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