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又是愣住許久,點點頭。一時終於到了我的住所,我這茅屋實在簡陋,入不得眼,再三勸阻,治銛才終於作罷,沒有執意送我進屋。

    我扶著牆根趔趔趄趄走到堂屋裏,在矮桌前坐下,一不小心扭傷的腳又承了力,疼得我齜牙咧嘴,但那時我滿心滿眼都是與治銛一路同行時的種種種種,這疼痛實在無法攪亂,很快又無知無覺了。

    這時已經是黃昏時分,茅屋裏可以聞到左右房舍傳來的炊煙香氣。隔壁的張嬸做飯手藝極好,每到這種時候,即便沒有目睹她手下的色香味,隻是坐在桌前嗅著隔壁房舍傳來的炊煙,也會讓我手中的幹糧稀粥黯然失色,索然無味。

    張嬸的男人是個獵戶,大多時間都不待在家裏,在山穀邊緣搜尋野味,隻有一回獵到了一頭膘肥體壯的野豬,馱回家來,張嬸和四個娃娃歡歡喜喜吃了好幾日,還留了許多醃了,留備著過年的時候吃,料理妥帖之後,我這個外人竟也分了一碗五花肉。

    兩百年前,“那個人”在茅屋外開辟出了一圈畜欄,還曾圈養了許多雞鴨,日日有香噴噴的雞蛋吃,逢年過節的時候還有燒雞等,實在美不勝收。那個人時常向我說,想要開辟出更多地方,養些豬牛羊之內的牲畜,待到節令時,能吃上油滋滋的肉羹想來是一件美事。

    但就在他準備修建豬圈的那一日,他卻離開了,從此之後不再有消息。

    那日張嬸送來一碗五花肉,起初我欣喜萬分,自從那人走後,我將近百年沒有吃過葷腥了,一塊一塊肉滑入我的肚腸,熨帖得緊,但吃著吃著,無可避免的想到那個人,喉嚨便哽咽起來,滑膩香軟的五花肉也入不得口了,隻讓人覺得堵得慌。

    半碗肉下了肚,我竟毫無食欲了。剩下半碗放在桌上,我竟再無吃它的心思。到了第三日我才開始誠惶誠恐的糟蹋了這碗肉,於是岌岌替它尋找主人,幸好村長家那群蛤蟆仔偶爾也吃些蛤蟆不該吃的東西,於是這些五花肉都祭了蛤蟆仔的五髒廟。

    我一個人在蛤蟆洞裏思來想去,十來日沒有吃過東西,村長家那一頓若是平日能足夠我兩三日的,此時卻似乎塞牙縫都不夠。

    此時若要是有一碗五花肉,我定會把碗底都舔得一幹二淨。

    這樣想著,就覺得五花肉的香味似乎縈繞在鼻尖。哎,看來是我這想法太強烈了,竟至於憑空裏也能聞到五花肉的氣息。

    但隨即傳來一陣敲門聲。

    我忙不迭去開門,還以為自己白日發夢了——竟是張嬸站在門前,手中來捧著一隻大海碗。我假裝不經意的向那碗中瞥了一眼,隻見油光水滑的,一塊塊方方正正,晶瑩剔透,不是紅燒五花肉又是什麽呢?

    霎時我已經口水汪洋,連招呼張嬸都忘了招呼。張嬸笑嘻嘻跟我說了什麽,我卻似乎香味兒都入了腦子,除了那香氣什麽都聽不到,看不到,嗅不到了。

    直到張嬸將海碗遞到我手中,我才恍然大悟,不可置信的問,“這——這是給我的?”

    張嬸微微一怔,意識到自己方才一番話我並沒有聽到,於是笑嘻嘻點頭,又絮絮叨叨長篇大論了一番,她男人如何如何在山穀裏好幾日沒有獵到獵物,心急如焚,又如何看到一頭碩大如牛的野豬,她的幾個兒子如何如何都已經出息了,去了山穀外麵,她一個人如何蒸煮烹炸都試了一番,如今一看到肉嘴裏就冒酸水兒。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