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緋色的妖生中曾經有一瞬讓人感到恐懼,約莫便是此刻了。

    但我言罷瞬間便懊悔不跌,這裏實在待不下去了,我轉身就跑,側頭離開的一瞬間,眼睛餘光看到灼灼仍僵立在原地,瞳孔皺縮,像是被厲鬼吃光了魂魄一般。

    我身上的衣裙原本是極柔滑的絲料,此時不知為何變成了最劣質的粗麻布,十分不適應,跑了兩步便狠狠摔了一跤。

    我聽到身後的雌妖們又是一陣窸窣,心下卻已然麻木了。

    隻是想要爬起來時,驀地看到眼前站著的人,已經麻木的心還是忍不住又抽痛了起來。

    治銛。

    他沒有走,方才的一切,他果然都已經看在眼中。

    腮上還是濕漉漉的,帶著餘溫,不知是灼灼的血還是我的眼淚。

    眼前漸漸迷蒙,卻依稀能辨出似乎有一隻大手向我伸過來。

    是治銛,他似乎想將我從地上拉起來。

    我卻下意識的往後瑟縮了一下,慌亂不堪,連滾帶爬的起來徑直向前跑去,自始至終,不敢多看治銛一眼。

    離開碧璽湖前,我隱約聽到阿琰尖叫“公子!”

    那淒厲的尖叫與風聲雨聲混雜在一起,我疑心是自己幻聽,沒有理會。

    跑著跑著,雨點子開始簌簌落下,劈頭蓋臉,眼睛迷了,看不清路。

    跑了一陣,卻隱約看到眼前似乎有一個人影。靛藍色的長袍,在雨霧中仍光輝閃耀,竟是見過數次的那個神秘仙官。

    我怔愣一瞬,因此時他的神色與前幾次格外不同,簡直像是換了個人。不再是鄙夷和質疑,而是讚賞和興奮。

    他似乎是有意在路邊等候,我卻顧不得許多,隻想快些離開。

    幸好他並未阻攔,見我徑直跑過來,一垂首恭敬的向我行了一禮,我驚慌了一慌,旋即兀自跑開。

    這一夜的場景,我竭力從腦際遺忘,這記憶卻如同陰魂不散的幽靈,總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候出現,許久之後我才知道,我轉身跑開的那一瞬間,灼灼忽然一陣猛咳,繼而咳出了鮮血。

    他那件月白色的長袍原本風雅至極,溫婉至極,曼妙至極,卻在那時染上了血汙。

    約莫半月之後,桃花精阿琰再次光顧我的茅屋時,我才知道灼灼在那一夜舞會之後便病倒了,且比往常哪一次都病的凶險,半月以來日日高燒,好幾次險些斷了氣。

    桃花精阿琰在他的居所守了他半月,寸步不離,又托村長和夫子四處尋醫,乃至從山穀外尋來了一個號稱“賽華佗”的凡人醫仙,阿琰甚至將自己的半數修為渡給了灼灼,卻也隻能護住他最好一絲氣息。

    如今距離上巳節那夜已經十三日,灼灼的狀況仍不見好轉,反而每況愈下,這幾日開始發燒發得全身抽搐,眼看就要不行了。

    阿琰來尋我時,整個人已經瘦脫了相,臉色憔悴,一身衣裙寬大得不成樣子。更讓我吃驚的是她的神色。

    身為天石穀中生的最最美麗的女子,阿瓊何等矜傲,何等不可一世,除了灼灼,不曾將青眼放在任何人,任何物件上,此刻她卻那般卑微而惶恐。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