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姨是在大年初三那天去的。

“劈裏啪啦——”春節的氣氛總是超乎往常熱鬧,鞭炮聲子時才落,天擦亮又起來,催得人早早中沉夢中清醒。

這還是姐弟三隻來到人世間的第一個年。

大早上被夫妻倆穿戴打扮一新,一路抱到廳堂裏,聽周圍爆竹聲轟隆,婆子家仆臉上洋溢著恭喜,一個個眼眸裏裝滿稀奇,咿呀咿呀好不興奮。

雖然來了北方,規矩還是按著南邊的過。起床頭一遭事兒先喝杯甜茶水,從唇齒順到心坎裏,保你日子甜甜蜜蜜一整年。

紅姨給小家子五口每人發一個大紅包,庚武也沒少,秀荷一個人得兩份。

是個斤斤算計的女人,幾時肯這麽大方了?

秀荷問:“做什麽多給呐?”

紅姨撇嘴兒:“肚子裏那個你忘了?有了的都給。”

給就給,不拿白不拿,秀荷也不客氣。

小家夥們這陣子正愛撕紙兒呢,拿了就撕。怕把裏頭的銀票撕壞,秀荷便給換了小荷包,叫庚武在裏頭各塞兩個小銅板。手一搖,叮鈴叮鈴,新鮮得不了,玩了一整天也不嫌膩。

桌子上還剩下最後一個,秀荷知道是留給二蛋的,但紅姨從早起等到天黑,二蛋都沒有來。

第二天也依然還是沒出現。

才吃過早飯,太後突然著人從宮裏來宣召,說要夫妻兩個帶著孩子進宮熱鬧熱鬧。

自從上回把秀荷母子弄丟,太後便一直沒有再召喚。大過年的,多少王公世族參拜,竟然能夠把孩子們想起來,這是多大的殊榮。夫妻兩個連忙派人備了份厚禮,盛裝打扮便進了宮。

又比上回過去一個多月,被爹爹娘親打扮得像一隻隻粉寶寶。暖亭裏鋪著小毛毯,不肯乖乖坐,攀著太後的裙擺,搖搖墜墜想要站起來呐。

那小手兒粉嫩,攀得人心也疼呀肉也疼,把太後老人家逗得合不攏嘴了。是個心寬的老太太,上一回的尷尬不提,隻對著眾貴人誇:“小兩口能耐,這次的案子少不得他們夫妻兩個功勞,恁是扯出來一條線,幾下就讓端王把賊窩子端幹淨嘍。”

說要賞賜,賞賜什麽呐,一時還想不起來。

秀荷搭著腕兒笑盈盈:“托您老人家的福,日子平平順順就是最大的賞賜了。”

那哪能呢,哀家說話算話,說賞了就是要賞的。

“呐、呐~~”甜寶拽著太後的裙擺,伸開小手討抱。太後彎腰俯看,側著耳朵問:“小丫頭,你剛才叫哀家什麽?”

“呐呐……嘻。”又叫,叫完了自己齜著小牙齒笑眯眯。

奶聲奶氣的,聽得含糊不清。秀荷欲措辭解釋,正待要開口呢,太後已經先把甜寶抱起來了——

“嘖,瞧這討喜的,都開口叫‘奶奶’了,這賞賜哀家還能不給麽?”環視了眾人一圈,忽而開口道:“傳哀家旨意,賜秀荷為靈惜郡主。庚武的賞賜,皇上那邊已有安排,回頭自有吩咐。”

“是。”新提拔的太監總管拍袖子打千兒,即刻就派人下去辦。

怎生得兩聲嬰兒稚語,就被太後聽成“奶奶”了?

皇城根下巴掌塊地兒,有事可瞞不住人。早已諳知庚氏崇盛商行與端王府的關係,又聽說老德壽死的時候,成禮幾番派人請秀荷回去。眾人便猜度太後怕不是早就定了要抬秀荷身份,不過從孩子的口中恰尋個因由罷。